第二章
她的名字,是他取的。
她的身分,也是他给的。
十一岁前,她的命属於师父,十一岁後,她的命是他的。
她是护卫,他是主子,从两人初次见面那天起,他便让她明确了解这件事。
那年,她十一岁,他十六岁,她失去了师父,在江湖游荡,他则是大病一场,被家人送去临湖的别庄调养身体。
他在火场里捡到了她,带她回去,供她吃住,给她缝制了几套新衣裳,其中大部分都是红色调。
他说,她是一朵在火焰中诞生的莲花,最适合穿红色。
而她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瞧,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像一朵莲花了,也不觉得自己穿红色比别的颜色好看,即便换上质料轻软的新衣,镜里纤瘦的身影,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小姑娘。
但,既然他说她像莲花,那就当她是好了。
既然他要她当贴身护卫,她就听命也无妨。
反正,她也无处可去。
红莲淡淡牵唇,坐在窗边,守著床上正安详沉睡的男人,思绪却飘飘忽忽地回到过去。
回到,她与他初识的那一年——
春暖花开,一道红影在桃花林里舞剑,花随风动,随剑气旋落,一瓣一瓣,在地上铺成一条美丽的花毯。
「好剑法!」温行浪站在一旁观看,大声喝采。
红影不理会他,迳自提剑、下腰,挑起一朵桃花,抛向空中,唰、唰、唰唰,花蕊与花瓣分离,削得乾净俐落。
长剑持平,银亮的刃面上,安息著惨遭分尸的桃花。
温行浪挑起一根花蕊,微笑。「没想到你的剑法如此精准,我果然没看错人。」
红莲静静垂下剑刃。「你还要我继续试演吗?」
「不用了,你的剑术高强,我已经很明白了。」他潇洒地展开摺扇,在胸前摇了摇。「唉,我要是能学到你本事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眼眸一亮。「你真的愿意教?」
她点头。
他深思地打量她认真的神情,哈哈一笑。「你愿意教我,我自然是很高兴,只可惜我这人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材料,恐怕学不来。」
「师父说,只要肯努力,没什麽是学不来的。」
俊眉一扬。「这是在鼓励我吗?」
她摇头。「我只是把师父跟我说的话告诉你。」
不是鼓励也不是安慰,只是陈述事实。
温行浪兴味盎然地瞧著不通人情的她。「你师父除了教你学武,还教你些什麽?」
「还有什麽要学的吗?」她觉得他问得奇怪。
「那当然啦,这世上可学的东西太多了。比方说,你会刺绣、缝纫、洗衣、煮饭吗?」
她摇头。
「姑娘家的东西,你一样也不会啊……」他若有所思。「那读书写字呢?你会不会?」
还是摇头。
「如此说来,你的生活里除了剑与剑术,没有别的了。」他似笑非笑。「原来你师父真把你当成是一件战斗兵器。」
那有什麽不对吗?
她疑惑地盯著他看来不甚舒朗的神色。
「对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师父的名字吗?」他忽问。
「我说过,我不知道。」这是实话。
「至少可以形容一下他是怎样的人吧?我很好奇呢!」
她垂下眸。「我发过誓,绝不能跟外人提起她。」关於师父的一切,只能是永远的秘密。
「是吗?」他语气似有些嘲讽。「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她默然,静静站著,等待他吩咐,忽地,桃花林外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戒备地挺直背脊。
他则是猛然大咳起来,咳嗽声响亮得怕是几丈外都清晰可闻。
她惊愕地扬起眸,望向他咳得铁青的脸色。「你还好吧?」
「我……咳咳,没事。」他以扇捣唇,摇摇手。「红莲,你再……演示一套剑法来瞧瞧。」
她犹豫片刻,点点头。
长剑一抖,她潇洒地舞起另一套剑法,剑气森森,瞬间笼罩整座桃花林。
一套剑法舞毕,原本在林外的人也刚好走进来,是个身材颀长的青年,浓眉俊目,英气朗朗。
「大哥!」温行浪爽朗地叫人,後者却不应,一迳注视著红莲,锐利的黑眸掩不住吃惊,将她从头到脚看个仔细後,才转向一旁的温行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