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风波恶(四)
“这碧落三旬,我只在师父留给我的医书上瞧到过。”
夜色渐渐深了,中军帐里熄了灯,段明烛躺在床上,靠在沈扶怀里,两人却谁都没有睡。
“这是什么?”沈扶轻声问道。
“一种奇毒,产自北凉极寒之地,产量很少,而且已经销声匿迹多年。无色无味,易溶于水,更易溶于血。”段明烛凭着记忆一一道来。“中毒者会麻痹昏迷,四肢无力。数月过后五感渐渐消失,最终会在极度痛苦下死去。”
沈扶微怔:“可有解药?”
“没有。”段明烛窝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闷闷地说。“如今想来,那名传令兵之死,想必是先中了毒,导致四肢麻痹,难以反抗,然后被一剑封喉。”
沈扶没有立刻答话,安抚一般地拍了拍他的头。
“青砚,你觉得军中会不会有细作?”说到这里,段明烛不由抬起了眸,在黑暗中看着他。“会是韩卓么?”
沈扶想了想,说:“此事太过于蹊跷,我本来也怀疑韩卓,可是我实在想不到他为何这样做。更何况,你方才既然说了,那毒产于北凉,又销声匿迹多年,韩卓怎会有呢?”
段明烛渐渐垂下眸去,轻轻叹了口气。
沈扶见状,轻抚着他的脑袋:“不要过度思虑,于身体无益。”
段明烛不愿让他过于担心,于是轻“嗯”一声,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沈扶见他准备睡觉,搂了搂他,又在他额头上落了一个轻吻,然后一同闭了眸。
一个时辰过后,已经过了午夜时分,段明烛听着身侧之人绵长的呼吸声,知道沈扶已经进入了梦乡。于是,他坐起身来,将沈扶的胳膊放回锦被中,自己取来衣裳穿好。
下床之后,他穿上靴子,正准备出去,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替沈扶掖了掖被角。
走出中军帐,守在外面的近卫见主子出来了,正欲行礼,段明烛抬了抬手打断他们。
“别出声。朕出去走走,不必跟来。”
***
夜已经很深了,乌云遮蔽着月色,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军营中漆黑一片,唯有一处军帐中还亮着,仔细听去,里面还时不时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刑架上绑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仔细看去,他衣裳已经被鞭子抽破了,松松垮垮的布条挂在身上,头发凌乱,脸上尽是肮脏血污。
贺浔坐在阴影中,他眉头紧锁,盯着刑架上的人,耳边尽是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
自从段明烛将审讯德顺的事情交给他,如今已经过去一天了。哪知这太监的嘴这么硬,怎么撬都撬不开。
又过了一会儿,他正准备叫停,帐外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参见陛下。”
贺浔霎时站起身来,向门口望去,果然看到自家主子一身荼白色直裰走上前来,贺浔和帐内那名负责行刑的士兵立刻单膝点地行礼:“属下见过主子。”
段明烛:“都免礼。人审得怎么样了?”
贺浔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属下无能,还没能审出结果。”
段明烛面不改色,正欲走上前去看看德顺,贺浔却拦住了他。
“这里血腥气味过重,主子不宜踏足。”
段明烛抬眸看他一眼,说:“你好歹也是玄羽卫都指挥使,审讯个太监都审不出来?”
贺浔面露愧色,低头道:“主子教训的是。”
段明烛走到德顺面前,看着他身上满是鞭痕,衣裳都被血浸透了,低垂着脑袋,仿佛已经半昏过去了。
“怎么打成了这样?”段明烛负手立于他面前,皱了皱眉。
贺浔也十分无奈:“他嘴硬得很,属下实在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德顺幽幽转醒,看到段明烛,顿时大骇:“主子……”
“叫什么主子,你主子谁啊?”段明烛掀了掀睫,眸中闪过一分厌恶。“叫你给朕下药的那个,才是你主子吧?”
“不是……主子……”德顺挣扎着抬头,颤声道,“都怪奴才鬼迷了心窍,主子……主子饶了奴才这一次……”
“朕再问你一遍,谁指使的?”段明烛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没有人……真的没有人……”德顺满脸恐惧。“是奴才自个儿胆大包天……”
“哦。”段明烛转头看向贺浔,“拿把匕首来。”
贺浔有些不明就里,“主子是要做什么?”
“审他。”段明烛说。
“这……”贺浔有些犹豫,从旁边取了条柔韧长鞭双手奉上。“主子还是用这个吧。”
段明烛没接,从怀里取出了那柄防身用的短刃,突然间刺进了德顺的肋下。
“呃啊——”
但闻一声惨叫,淋漓鲜血顺着利刃从伤口流出,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
贺浔大惊,慌忙道:“主子手下留情,要留活口才能审讯出结果!”
段明烛侧目一瞥:“退下。”
“……是。”
段明烛直接将匕首拔出,丝毫没有任何留情,瞬间又刺入了犯人右侧胸骨下方,伴随着一声惨叫,德顺剧烈抖动着身子,颤声道:“主子……奴才……奴才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
段明烛再次拔出匕首,漠然打量着锋利的刃尖,道:“你确实是鬼迷心窍,才听了别人的指使。告诉朕,此人是谁。”
德顺还没喘过气来,就在犹豫的片刻,第三刀又刺了下去,德顺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