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卿云生亲临宫苑
孟丽一等是在三日后出耀京城的,之前在云甯殿给风帝闹得老大没脸。风长栖猜想,那人就算是知道白欢要何时往孟丽去,也必定是不送的了。 玉无望带着惊云司一等,都在城门外头相送。
面容淡淡的,无喜无悲,像是一个修饰完美的俑人。
一身白衣,凭风而立,好似谪仙人。
冷风扑跌而下,叫他红了眼睛。从知道风长栖归期的那一日开始便有一种叫人难以忍受的疼痛,这会儿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的身躯,就如同龟壳上头碎裂的纹路,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了。
还很早,日头低低挂在东边天上,只余下一轮渐渐扩散开去的红晕。
风长栖低垂着脑袋,跟在自己阿娘边上,眼睛酸涩的厉害。只怕一抬起头就会落下泪来。
“长栖,哪怕双破山天堑还在,我也不怕。”玉无望的声音含着几分凄凄切切的悲凉,在这样四月的清晨,仿佛也镀了一层金光,如同珠玉散落。
风长栖心口一颤,睁着迷蒙的泪眼,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白欢笑意浅淡,拉着风长栖的小手,“长栖,咱们该走了。”
风长栖哽咽,如鲠在喉。怔怔地看着仙人一般的玉无望,朱泪滚滚,径自上了马车。
等再也瞧不见耀京城,她才落下帘子,心口疼痛的厉害,如同硬生生凿出了一个缺口来。
昨日听闻丁子书被革职的消息,原本玉无望还要带着她往丁府走一遭。看样子,今日是要风长栖独自前往了。
白欢看着风长栖那样寂寞悲凉的小小面孔,心里也生了几分不忍来。
“长栖,来日方长。”
“阿娘说的来日,不是我跟师父的来日吧?”
白欢一时之间倒是无话可说,这丫头什么都是明白的。
玉无望在城楼上站了许久,何宁舟找过来的时候,脸色也十分不济。
宁琮遍寻无踪,原本他还指望着惊云司上下一等,可是这会儿看来,却也无望。
何宁舟心知是留不住宁琮的,他野心勃勃,日后若是能承袭王位,对他来说,才算得上是最好的归宿。就好像是风长栖,也是玉无望苦留不住的人。
白欢是何种人物?听闻在孟丽,无有半个人敢反驳她的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可偏偏对待百姓子民,又十分宽厚。听闻孟丽的赋税极轻,是以民众无不臣服。这样恩威并施,孟丽必得长远。至于国本之争这样的事儿,永难成形。
风长栖日后承袭王位,看的也是一片太平。盛世里头的帝王,是不难做的。白欢考量了这么多,怎会甘心自己唯一的女儿留在风国?况且,风帝也不会允许玉氏一族的传人往孟丽去。
这可是关系到了一国命脉的问题,兹事体大。
“国师日后还是可以去找公主的。”
玉无望不吭声,半晌才想起丁府今日还有要紧事,刚想走,就被何宁舟给拦住了。
“宁琮可是半点消息也无?”
“嗯。”风长栖面容清淡,神色之间也带着淡漠疏离,叫人甫一看着便心里一抖,“没有。”
“惊云司的人都查不到分毫,想来是大事不好了吧?”
何宁舟只有这么一个侄儿,也是他在这世上仅此一个的亲人。一旦是想到那人现如今许是危在旦夕,这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了。
“未必,”玉无望一边走一边说着,“曦忠毅年纪渐长,曦威章被流放边地,只余下一个女儿,还在深宫后院,他许是会厚待宁琮。只是日后,你这侄儿,就未必跟你一条心了。”
亦或是说,宁琮从未跟何宁舟一条心过。
他是个厉害人物,何宁舟对他未有半点图谋之心,可是宁琮那一头就尚未可知了。
到了丁府的时候,里头的仆婢跟侍妾甚至于丁子书的正牌夫人,都穿着一身素净衣衫。头上并无半点珠翠,只有几根素银簪子,也不知是涂抹太多了的脂粉还是怎的,脸色很是苍白。
再看丁子书,整个人都有点怔忪,特别是那双眼睛,微微肿着,眼窝底下一片青黑。白色眼球里头尽是暗红色的血丝,纵横交错着,如同蛛网一般。
想来是这些时日辗转反侧的缘故。
这一回风帝本是不会将他革职的,只是很不凑巧,熣联太子求娶风昭,在耀京城也听到了不少关于丁子书府上侍妾中了砒霜之毒死了的事儿,实在是有损大国威严。
因此,风帝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的紫绶金章,尽数都夺了去。现如今的丁子书,不过就是一个凡俗人物。
以前吃的是天家俸禄,现如今只能靠着祖上的遗留讨生活了。
见着惊云司的人来了,丁子书这心里就打了一个寒颤。他现在已经被罢免了官职,已经是个普通小老百姓了,现如今只有一条贱命,还有这个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子,除此之外,便是半点不剩了。
“国师怎么得空儿来了?”丁子书讪讪一笑,扯了扯嘴角,一脸尴尬,“现在我们丁府上下,已经破烂不堪了。想来对朝廷也没了多少用处,皇上该放过我了吧?那几个侍妾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也跟我并无干系,说起来,是丢了我的人了,可是我心里有苦,又要往何处说去?”
玉无望面如平湖,想到风长栖现在正在赶往孟丽的途中,心口便酸涩的痛苦难言。
“跟你那些侍妾有些牵扯的男子已经找到了。”
“谁?”
“是允王手底下的人,”玉无望脸色愈发冷淡,“一个仵作,生的十分高大,跟那几个丫头说的并无半点区别。惊云司上下也查过了,此人时常往苏暨唱班去,的确包了几个厢台。”
“仵作?”丁子书气的浑身发颤,“难道我还不如一个仵作?”
“一个男子,后院若是有了太多的人,自然是不好的。”玉无望神色淡漠,“你为官数年一直清廉,纵使是有些家私,也顾不得许多了。她们若是在外头遇到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有如此行径,倒也算不得十分寻常。”
丁子书这会儿算是彻底死了心,连找那个仵作说理的心思都没了。
“那她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昭公主刚刚大婚,允王王府你敢动?”
丁子书抿了抿唇,哪里还有半点言语的欲望,只苦笑两声,朝着玉无望作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