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
追捕
“不喜欢。”
嘉穗轻声说。
“什么?”红曲忙着烤衣服,没听清。
“我说,我不喜欢。”嘉穗擡起眼,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柔弱但坚定。
“曲曲,”她摇头,柔声亲昵的唤红曲,“不是所有的恨,都源于爱的,那样的话,就太可怜了。”
因为姜献让她住进了舒适的宫殿,让她衣食无忧,呼婢使佣,出行宝马香车,宫中无人敢不敬,她就要爱姜献吗?
因为不排斥和姜献的床笫之欢,不再抗拒他的接近和触碰,安静的,无声的做一只金笼囚鸟,就证明她爱姜献吗?
不是的。
她只是倦了,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她喜欢过姜献,当他还是兄长的时候,清隽矜贵,含着淡淡的深意瞧着她,敬仰这位大臣口中人品贵重的皇兄,站在姐妹们身后,听她们议论未来的夫婿一定要照着太子的模样来找时,她深以为然的点头。
那时她眷恋他的一瞥,像妹妹孺慕着高洁的兄长,会为兄长教她握笔时,二人不慎交叠触碰的指尖而心颤羞愧。
现在想来,是否从那时起,姜献就已动了要她的念头,不然他的手指怎么会这么烫,让懵懂的她都瑟缩了下,无措地睁着一双润眼看他?
那样都算喜欢的话——嘉穗淡淡的笑了下。
那她喜欢过小李将军,喜欢过她的前驸马,喜欢过裴元悯,他们都是她想过或许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一念意动的喜欢,再简单不过了,但谁都不是爱。
求着她,逼着她,哄着她,不爱就是不爱。
红曲隔着火光,怔怔瞧着她,什么情呀爱的,她其实听不太懂,只是看着嘉穗那平静又温淡的样子,忽然觉得她那位未婚夫,有几分可怜。
她未婚夫是个大官吧?
说不定,有权有势有兵马,一句话能引动几座州府,乃至半个天下,可是他得不到一个女子的爱。
穷尽手段,围追堵截,今夜州府不宁,各衙门倾巢出动,那位年轻的未婚夫难以入眠,或许他抓心挠肺,或许红着眼一船一船的搜、找、查。
他美丽温婉的未婚妻子就坐在破庙的篝火旁,宁静地烘烤着衣服,不要他的权势,不要他的宠爱,也不要他,冷漠地,说,我不喜欢他。
红曲咋舌。
忽然想让未婚夫自己亲耳来听一听。
她似乎又低估了嘉穗的决心。
天终于亮起,衣服都干了,几人换上,阿大一脚将篝火踩灭。
嘉穗说:“我们走吧。”
头也不回地离开。
破庙里除了残留的篝火,没留下任何痕迹,她什么都不会留下给姜献的。
从这里到荆州,光靠脚力,得跑上半个月。
幸好九掌柜塞的包袱里放了很够用的盘缠,嘉穗来到县里,买了三匹马,三人没有浪费时间,踏马疾驰,往荆州赶去。
……
“三公子,我看到了,他们果然已经离开平州了!”
裴元悯手下,一个叫青墨的小厮跑进来。
裴元悯那日听说姜献翌日启程回京,一直在等待消息,今早青墨果然看到一批人马离开平州,就是姜献一行人无疑。
看来,他是信了嘉穗去世的消息,带着“嘉穗”的尸骨离开了,既如此,事不宜迟,他现在就动身前往梧州,等着接嘉穗下船。
只是他没想到,想要嘉穗的人,那个曾以审视的眉目打量他的男人,居然会是当今圣上。
裴元悯闭了闭眼,暗暗压住那份心惊,出门时灵活门房,他想起嘉穗之前说过的书信,便问了一问。
“前阵子可有南家的书信送来?”
“书信,什么书信?”门房一脸茫然,“公子,我从未见过南家的人来,更没有递书信的,给老爷夫人小姐们递帖子的倒有不少,您要看看吗?”
“不必了。”裴元悯想,兴许是被门房不小心漏了,或弄丢了,既已见到嘉穗,别的就不重要了。
“三公子去哪里?”门房见他翻身上马,连忙走出来问:“不和老爷夫人知会一声吗?”
“来不及了,回来时我自会同他们请罪。”裴元悯摆摆手。
嘉穗的船只三日就能到梧州,他走水路太慢,骑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应该能赶在她下船前抵达到那儿。
等接到她,他们这一番波折也就结束了,到时他会尊重嘉穗的意愿,是悄悄的回家来,还是留在外面。
反正裴家在沿海一带都有生意,嘉穗愿去哪里,他陪着就是。
只一想,他压抑一晚的眉眼不由露出笑意。
他刚跑出裴宅所在的这条街,面前突然闯出一个小厮,裴元悯急忙勒马,认出对方是九叔船行里的一名伙计,眉头深深皱起。
“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我若是来不及勒马,你刚才就成一摊肉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