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黄屿柠到医院时，高翔还在透析室里，直到看到病床上正在接受透析的高翔，黄屿柠才有了他真的是个绝症患者的实感。
看到黄屿柠来了，高翔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扫了一眼床边，声音很轻：“坐。”
黄屿柠乖乖搬了个陪护椅过来坐下，问高翔：“你这个，要透析多久？”
“三四个小时吧。”高翔答得很随意。
“哦……”黄屿柠弱弱地点头，又问高翔，“那你就这么躺着，不无聊吗？”
“不无聊，甚至看到你之后还觉得有点心烦。”
黄屿柠也不往心里去，他知道高翔说的反话，又问高翔：“你饿不饿呀，想不想吃点什么？”
“不用，透析完了再吃。”
“好，那一会儿快结束了我就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黄屿柠丢了外卖袋回到病房，高翔已经抱着电脑在刷了，他脑内警鸣大作，鬼鬼祟祟关上病房的门，快步走到高翔身边，凑过去看电脑屏幕，果然界面停留在“处刑人”的许愿帖上。
黄屿柠警惕地开口：“你又想干什么？”
“我上个网你都管？”高翔不耐烦，把挡住自己电脑屏幕的小卷毛推开。
黄屿柠扭过头来，一脸严肃地警告高翔：“你不能再乱来了，我会被连坐的，我哥会用尽酷刑，撬开我的嘴，问出你的情报，你别不信，我真的会出卖你的！”
高翔笑了出来，对黄屿柠说的话表示十分认同，一脸理所应当：“我没不信啊，让你出卖我甚至都不用酷刑。”
自己在高翔心中竟然是个卖友求荣的形象，想到自己为了他受的委屈，黄屿柠这下不依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高翔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是啊！”
“我才不是！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都承受了些什么！”
小卷毛气得跺脚，高翔兴致更浓了：“那你都为我承受了些什么？”
“我！”黄屿柠哑口无言，虽然是哥嫂气势汹汹上门来兴师问罪了，但有嫂子护着，他哥雷声大雨点小，也就嘴上凶凶，硬要说的话，还得到了一杯热摩卡和一顿无国界料理作为晚餐。
“我哥和我嫂子念在我们俩这次是初犯，才放过我们的，要是有下次，就真没这么好说话了！”黄屿柠赶紧换了个口径。
“我们俩？初犯？”
“哎哟，被抓包锤死，这是第一次嘛，”黄屿柠泄了气，坐回了陪护椅上，“反正，要当灯神可以，但是咱们真不能再和警方对着干了，也不能干违法犯罪的事儿，知道不？”
“看吧，说你是警察的走狗你还不承认，原来没见你这么怕警察。”
黄屿柠一想到自己昨晚还和一群警察其乐融融吃了烤全羊和羊肉汤锅，就欲哭无泪：“原来我身边警察浓度也没这么高啊……”
高翔不再理他，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起来，黄屿柠又凑过去，屏幕上已经切换成了地图。
“你在看什么呢？”
“偷渡路线。”
黄屿柠这才看清屏幕上是云南边境的地图：“这怎么偷渡，这里不是悬崖吗？”
“就是能啊，这是一条新的偷渡路线，每天至少能有近百人走这条线偷渡过去，耗时三天，从昆明出发，先坐大巴，然后转小巴，到这一段，要自己翻过去，那边有小巴接应。”
黄屿柠大跌眼镜，感叹道：“为了过去搞诈骗，这群人也太拼了吧？”
高翔扯了扯嘴角，倒不完全是在嘲笑：“境外高薪招聘，一时鬼迷心窍了呗。”
“呵，他们又不是被骗过去、绑过去的，他们都是自愿的，现在宣传力度这么大，又不是不知道是过去搞诈骗，谁家正规工作需要偷渡啊？”黄屿柠见了太多国内被电诈骗得走投无路的人，对这群主动偷渡到境外去参与电信诈骗的人并没有好感。
“自愿选择去境外搞电诈固然不对，但是，没有人可以剥夺他们自主选择的权利，把人扣在那里限制自由，屈打成招，逼迫犯罪，错更大的，不该是电诈集团吗？”高翔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语气，好像已经在盘算怎么制裁电诈集团了，黄屿柠心说不好，赶紧来劝：“哥、哥！别闹，这个真玩儿不了！”
高翔的不满都写在脸上，黄屿柠急忙解释：“他们在境外！我们国家的法律对他们没用，执法部门的手也伸不过去，搞电诈的都是当地的地头蛇，都有自己武装的，就你和我，也就能像你上次那样，搞搞他们的服务器，我们救不了人的！我们最多只能阻止国内的笨笨偷渡去他们那儿搞诈骗，但已经到那儿了的，我们真就只能求佛祖保佑他们了。”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就……”黄屿柠自知后面的话说出来又要被高翔嘲笑了，叹了一口气，但也只能认栽，“我们可以把这条偷渡路线交给警方，让警方多关注，沿路设卡，加大可疑车辆的抽查工作……”
高翔听笑了：“你看我说什么了？”
黄屿柠无力地挣扎：“遇事找警察，这是一个普通公民的正常思维，我不是走狗……”
高翔没有接话，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他的手指没有停，视线也落在屏幕上，随口道：“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他们才可以那么猖獗——他们是中国人，他们把中国人骗过去搞诈骗，骗的还是中国人的钱，我们凭什么管不了？”
高翔说完，敲下回车，将电脑转向黄屿柠，看到屏幕那一刻，黄屿柠两眼一黑——互联网打工人哪看得思维导图？
“巨龙酒店，酒店内覆盖六层的巨龙赌场，有三层都是线上赌场，巨龙酒店现在的管理人巨家俊，他的爸爸巨兆和是议会议员兼自治区领导委员会委员，他二叔巨天明是当地警察营的营长，巨家花了二十年，已经能和当地‘三大家族’分庭抗礼，比起贩毒和开矿，空手套白狼的电诈来得更快也更没有风险，迅速崛起的巨家俊就是个明晃晃的例子。”
黄屿柠不可思议：“你上次黑了人家的服务器，人家反手就在暗网上悬赏要你的狗头，你怎么还敢深挖他啊！”
“悬赏有什么用，他找得到我吗？你还被那么多恐怖组织悬赏呢，你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狗头？”
“哎，我现在安全着呢，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病人，也没有人随时保护你，你可不可以别去招惹那么危险的人啊！”黄屿柠突然绝望地想，他宁愿高翔去惹警察，起码警察不会对高翔下死手。
高翔轻叹了一口气，难掩语气里的遗憾：“你放心吧，我暂时也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他们。”
“你别想了，算我求你！”黄屿柠打量了高翔一番，又低下头看自己，自我定位十分清晰，“线下真遇到了，我们俩谁都打不过。”
高翔噗嗤一笑：“菜狗。”
黄屿柠好说歹说，加上实践起来有些困难，这事才总算是搁置了，吃过晚饭，高翔就要赶黄屿柠走，黄屿柠自然是能察觉到高翔的疲态，叮嘱让他早点休息，这才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