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黄沙莽莽
水花落在常星留的脸上，冰冰凉凉。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一片晴空，连云彩都没有，天空蓝得不像话。
常星留慢慢坐起了身子，忽然感受到腹部压着重物，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云守的头枕在他的肚子上睡觉，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刚才是睡在吕不遵的大腿上的。
木船的空间太小，休息的话只能原地躺倒，避免不了“你睡我肚子我枕你大腿”的情况，他看到船尾轮到了迟羽生掌握引擎，看来是她和吕不遵换了班，好让他能多睡一会。
常星留慢慢地把云朵的脑袋移到自己的大腿上，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她。等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能坐直了身体，看到了船头站着一个人，他的背影写满了“乘风破浪”的英姿。
“你没睡吗？”常星留问道。
万古锡转过头来，眼皮底下挂着几道黑眼圈，不过看到常星留还是打起精神打了个招呼：“哟！你醒了！”
“你没睡吗？”常星留又问。
“作为一个导航仪，不24小时工作怎么行？我要是睡了你让云守来指路吗？她会把你们带到索马里去的！”万古锡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随后他又转过身去指着远方：“看！看到没有？我们已经进入南海海域了，再过不久就能穿过台湾海峡登陆了。”
常星留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在他们船头前行的右手边有一座不大的岛屿，呈长条状，“那是什么？”
“那是台湾省。”身后有一个人淡淡地说道。
常星留一回头，发现吕不遵也起来了，可能是因为常星留和万古锡的说话声而吵醒的。
常星留看着那座岛，由于距离较远看不清实际情况，只是看到岛上的表面覆盖着白雪般的装饰，就像是冬夜里的圣诞树一样，一望无际的洁白盖住了岛屿，除此之外不见其他颜色。
“下雪了？”常星留觉得奇怪，“现在在北半球还是夏天吧？”
“我早就发现了，”万古锡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在路上我们也经过了不少的岛国，上面都盖着皑皑白雪，那时候还在南半球的海域，我也没觉得奇怪。可我们经过了赤道线后，情况还是如此，像是有一场庞大的气候变化席卷了全球。”
“还有一点比较奇怪，”迟羽生补充道，“我们这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船只，包括巡洋舰、护卫舰、远洋游轮或者海上渔船，都没有……就像是整个大海上只有我们这艘船。”
“这……这意味着什么？”常星留变得紧张起来。
没人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船上的气氛立刻低沉下去。
“看！是大陆！”万古锡忽然惊叫起来，“我们要到了！”
船上的众人齐齐望过去，常星留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哪？撒哈拉大沙漠？万古锡你的导航技术真不行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万古锡白了他一眼，“撒哈拉沙漠在非洲北部，要去那里的话还要穿越印度洋，起码还要花费三天以上的时间！”
“可……可是那究竟是哪？”常星留迷惑起来。
常星留并没有开玩笑，他之所以会觉得是撒哈拉沙漠是因为……他们看过去的大陆部分俨然是一片黯淡的土黄色，不仅是临海的地区，这道黄色的土地一直延伸到他们视力所能到达的所有地区，像是一艘小船莫名其妙地驶入了海水枯竭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
“导航是没错的，那里应该是珠江三角洲的入海口，可……就算我说那是海边沙滩你们也不会信吧？”万古锡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飘忽起来，语气里充满了不自信的调子，他也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导航出入问题。
没有人会相信的，不可能会有哪一处的海边沙滩会占据如此大的面积，而且那一片荒漠之中还有不少金属制品，一只悬空在高处的吊臂露出了沙漠的表面，而它的基座却已经被沙漠淹没了。
星星点点的光亮在沙漠之中闪现，像是藏在黄沙底下的水晶球，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直接靠岸！出问题了！”吕不遵立刻起身接过迟羽生的岗位，全力催动引擎向珠江入海口驶去。
“喂喂，不去基地了？”万古锡忙问。
“世界都出大问题了，去哪不是一样！”吕不遵强硬地说道，木船在他的控制下像是一只离弦之箭，笔直地朝着前方驶去，海浪在船前破碎，水花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这还真是……壮观呢……”一行人在最近的沿海口岸登陆，下了木船行走在陆地上，和他们所见的一样，港口也是一片沙漠，停泊于此的船有一半被埋在黄沙底下了。庞大的调度中心也只有一根天线从沙子底下露出来，但天线已经折断了。
众人逐渐地往内陆走去，见到的场面更是堪称恐怖，他们明明是来到了世界最为繁华的通商口岸之一，但这里不见人影，不闻人声，没有热闹的都市，港口被荒置，卸货卡车翻倒在地，集装箱排列得乱七八糟，零零散散。
一眼望过去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大地之上一片寂静，远处也不知道是哪里起火了，一道灰烟飘摇直上，甚至都没有风去吹散。
这里的确是人间，但更像地狱。
吕不遵走到一根倾倒的电线杆边，查看上面的电箱是否还有电量存留，而万古锡不知道从哪来搬过来一只合金机械爪，在沙漠的表面挖了几下，挖出来带灰白色墙皮的一处尖角来，下面还带着完全封闭的磨砂窗户。
“是居民楼，”万古锡又挖开了一些，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如果按照一般平房的高度来计算的话，这里的沙子起码有七八米的高度，淹没了大部分的民居……”
七八米高，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站在的位置，其实是以前平房的屋顶，但沙子强行把他们抬升到了如此的高度来。
低矮的平房被尽数掩埋，而那些高耸的大楼也是东倒西歪，表面的玻璃幕墙尽数破碎，楼身上百道的窗口就像是密集又漆黑的窟窿眼，黄沙从底层倾斜出来，靠着大楼的底部形成一个大山般高的土丘。
一切都如罗兰·艾默里奇导演下的灾难片般，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无穷无尽的死寂。
看来不仅仅是珠江三角，而是连整个广州都被黄沙掩埋了，就像他们身边那辆大型吊臂车一样，很显然不是车子开进沙漠里被掩埋，而是那些黄沙如同狂潮一般卷涌而来，把沿途的所有事物都盖在了下面。
可这些沙子从而何来，能形成如此末日般的情景的只有世界第一大沙漠了吧？可那是在非洲北部，就算沙子以直线轨道涌来，中途还要遭遇到珠穆朗玛峰，而中国最大沙漠塔克拉玛干在新疆，距离东南沿海也是十万八千里。
“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云守弱弱地说道，她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什么，这让她十分害怕，一直躲在常星留的身后。
“是的，真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从天而降的一片沙漠就把城市都盖住了。”常星留也应和着说。
这时候吕不遵从电线杆那走回来，摇了摇头，“这附近的线路都被切断了，不过应该不是人为的，而是突如其来的变化破坏了电力供应。这说明他们并没有做好充足准备来切断电路，而这些沙子很有可能是一瞬间出现的，人们应该很惊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城里的人很可能没有机会逃难，而是都被埋在了沙子底下。”
吕不遵踩了踩他脚底的沙子，他的意思是很有可能他们的脚底下正有几百几千人被埋在沙子下，这一消息更是让常星留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元杉说的紧急情况吗？”
“应该是的，”吕不遵面色沉重，“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不会全国都被盖住了吧？”常星留想到了更可怕的情况。
但吕不遵只是摇摇头，“无法确认。”
迟羽生也跟着从一边走回来，她手中握着一块类似手表的玩意，“你们可能需要听听这个。”
常星留认出来了，那是组织发的终端，没想到迟羽生一直随身带着，他自己的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