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附骨之肉
看着红潮逐渐在白骨之上“安家”，没有再往外扩散的趋势，常星留也硬着头皮走上前来看个仔细，但看到那些细密的触须如柳条般摆弄时，他还是忍不住别过脸去。林瀚看得倒是比较认真，他是在观察那些触须的摆动规律，总觉得并不是简单地随风摇摆，风是往一个方向吹的，但触须的摆动方向只能用无序来形容。如果排除了风的影响，那么应该就是这些生物体自己的运动规律，既然是生物，群体的运动必然对应着某个事件或信号，比如蜜蜂在空中舞动转圈，不是求偶就是为了争斗。
顷刻间，白骨上布满了红点，仿佛红色的蚁群爬上了骨头的大山，逐渐占领了高处，宣布它们的领地。
常星留靠过来的时候林瀚还特意伸出手拦了他一下，免得他沾到这些东西。
其实林瀚多心了，常星留是打死都不会去碰这玩意的，光是看一眼他的脸就皱到一团去了，要不是林瀚一直都不肯走，他根本就不想靠过来。
“所以我们挖了半天，就挖到了这些？没想到观星塔下是这些东西，这地基未免也太不稳了点，难道就不会哪一天就塌了吗？”常星留看着那被水泡得软乎乎的红土，总觉得不是那么牢靠。
“观星塔比你想象的牢固，但同时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它是一种奇特的存在，不像是建筑，更像是某种象征，而象征的建立，与地基是否牢靠没有多大关系。”林瀚说的话很绕，常星留听得云里雾里。
林瀚看着白骨上红点越聚越多，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了，他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喃喃地低语道：“我恐怕知道埋在这里的尸体都去哪了……”
“去哪了？”真要说关心的话，这才是常星留会关心的问题，人都被埋在这里了，总不能自己长脚跑了吧——虽然他们的确有脚……
“你看这些东西，”林瀚指着一根大概有人整条胳膊那么长的骨头说，“那上面的生物正在侵蚀这块骨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么直接埋在这里的人……”
“你是说他们被这些东西给吃了？”常星留接上话头，不禁打了个寒颤，忽然想到某些雨林的纪录片，就有一大群食人蚁集体活脱大犀牛的场面，活生生的被啃噬掉所有肉和内脏，只剩下森然的白骨。
“也不一定，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你看这土里还有这些骨头，就算尸体被吃掉了，骨头总该剩下的。而我们刚才挖了半天，也没有见过这些骨头，要么就是尸体吃掉后剩下的碎骨混在一起没区分出来，要么就是他们其实没有被埋在这里……”
“于情于理，我都接受第二种说法。”常星留的乐观精神又开始起作用了。
林瀚也不多说什么，他和常星留对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那些红点，他并不是主要研究生物习性的，所以他即使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些触须摆动的规律，但他还是死盯着，总有种很朦胧的感觉出现在他的心底，但他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常星留想劝他回去吧，这观星塔的地下也看过了，实在没什么有用的发现，现在天色太深了，再待下去太阳都要升起来了，他这一晚上没睡明天还要新生开学上课，精力可吃不消。
他的手搭上林瀚的肩头，还没说完，视线却越过了肩膀，他看的是土壤里较小的一块白骨，那上面的红色小生物已经完全占据了骨头的表面，连一块白色的地带都看不到了，严严实实地覆盖着，仿佛它本来就是一块红色的骨头。
常星留看着那块骨头，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这人肠子直，脑子里刚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这些东西怎么看起来就跟腐肉似的？”
腐肉？林瀚听到常星留说的话，在心里激起了一层波澜，他再度看向那些白骨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常星留说得很形象，“红潮”盖在了白骨表面上时，那些浮动的触须像是一根根细密的线头，它们交织聚集在一起，仿佛在凌空刺绣，当红线不断叠加的起来，那些图案也跟着明显清晰起来。外加上线条的深红，交织起来的“红潮”如同依附在骨头上的腐肉，巨型生物死后没有完成腐烂，那些腥红的肉质依然黏连垂挂在森森白骨处……
林瀚忽然呼吸加剧，瞳孔不断放大……这根本不是什么腐烂，这是一团正在自我再生的鲜肉！那些红潮攀附在白骨上并不是没有规律地扭动，只是因为林瀚猜不透它们的运动痕迹而已，因为他打死都想不到，这些红色的小物体是在给死去的生物重塑形体！
“快！用土把它盖上，用新鲜的土！”林瀚立马抬起铁锹，第一下就狠狠地用尖端拍在了白骨上，那些聚集的红色生物被拍散了不少，但有些还凭借着细密的丝线连在白骨上，林瀚猜的没错，它们已经开始再生了！
常星留根本没明白发生什么了，他只是说了一句腐肉什么的，没想到林瀚的反应这么大，他看着林瀚不停地拍着白骨，也只好效仿，他们把“红潮”从白骨上拍下来，像是在扑灭一团已经点燃许久的火焰。
林瀚拦住他，“我来拍就行，你去边上铲一些新鲜的泥土过来，注意不要是红色的土！”
常星留哦了一声又往回退，他跃过石碑之后走到林子的前沿，那里的土壤被层层叠叠的落叶覆盖，常星留用铁锹拨开落叶之后，底下的土壤呈现灰黄色，还有一些藻类的绿色。
常星留二话不说就用铁锹深深地切入了土壤之中，这一块的土层都已经结块了，底下还有碎石，常星留用了不少力，但铁锹切得很浅，他一抬手，只挖出来很少的一堆，差不多跟拳头一个大小。
完全的杯水车薪嘛，而在常星留的身后，时不时地传来当当的声响，林瀚还在那里挥动铁锹，忙于救“火”。
“我就说大晚上挖坟不好吧！果然还是出事了吧！”常星留一边碎碎地念叨着，手里也没停下，既然一铲子挖不深，他只好连续在土层表面切了好几下，把土层切成蛋糕一样的几块，然后再用力捣碎，以求有更多的土可以挖起来。
常星留一上一下地捣着土，他实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看林瀚那紧张的样子应该是什么紧急情况，他也不敢怠慢，捣了几分钟后把一团碎土聚到一起，用铁锹一抬就往回跑。
“来了来了！土来了！”常星留越过林瀚的身边，一翻手，一堆厚实的的泥土盖在了白骨之上，就像是一座大山在空中崩裂，所有的石块碎片都压在了白骨上，连带着那些红色的丝线也被压断，“红潮”在土潮的冲刷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被压熄的火苗。
“你干什么！”林瀚却叫了起来，更像是斥责。
“我这不是按你说的做吗？”常星留莫名其妙，他又哪里做错了？
“你光把土倒在骨头上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你倒在沙坑里啊！”林瀚急得要跳脚，也没有时间和常星留多耽误，又跑过另一边去拍骨头上的红线去了。
常星留的确是扑灭了一团“小火”，问题是一团山火起，山腰山峰山坳皆是火势，光是浇灭山脚的那一团又有什么用？他边上还有无数根白骨，每一根骨头上都有密集的“红潮”在蠕动着。
这土底下是埋了一条巨龙吗这么多骨头！常星留忍不住在心中骂道，他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些红线附在骨头上与其说是啃噬骨头倒不如说是塑造，从这个趋势来看，不管这些骨头之前是一条巨龙还是什么的，“红潮”都有可能为它复原成原来的模样。
这种死后又重生的怪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兆头，死了的家伙就该乖乖地在土里躺着长眠，没事出来作什么妖？你以为是《火影忍者》呐？
常星留又往回跑，疯狂地捣着碎土，林瀚说的是把沙坑填上，但鬼知道填那玩意要多少土！他刚才也扭头看了一眼，那沙坑底下还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红潮，这感觉不像是挖通了土层直通湖底，而是挖穿了整座岛，于是太平洋里的水都涌了进来！
林间的风呼啸得更加厉害了，枝条也跟着猛烈摇晃着，像是有几双看不见的手在疯狂地摇着那些大树，空气中的温度降得厉害，常星留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他回过头去想看林瀚那边的进度，视线却被一块硬物给挡住了，那是一块石碑，也是这里唯一的一块。
常星留一顿，双眼放光，他忽然放弃了去捣那些碎土，而是直接提着铁锹奔向石碑处。
林瀚听到身后的声音，扭过头一看就看到常星留正在用铁锹在挖石碑边上的土层。他愣住了，随即大吼：“你干什么呢！”
“挖土太慢了！我给你找了个快办法！”常星留也跟着回吼，忽然一脚狠狠地踹在石碑上，由于石碑底下的土层已经被常星留挖松了，这凛冽的一记脚劲之下，石碑不支倒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