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投井计划
看着司徒文止端坐了起来，另外的两人也跟着放下了酒杯，纷纷正襟危坐，他们意识到司徒文止要说的会是一个较为重要的信息。“既然我们有人提到了掘井人那么古老的事情，但我也提一件旧事吧，”司徒文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你们记得‘投井’计划吗？”
元杉和x都不约而同地做了一次深呼吸，这个字眼在组织之间其实是个禁忌，但不同于之前x和常星留说的投井，他们三个人都属于组织老一代的成员，这个词从他们口中出来，就是意味着那段本该被尘封深处的血腥过往！
现代组织内所说的“投井”意思不同于以前，现在说的投井大抵上指的是一种科学实验，因为古往今来，想对神秘的时空之井一探究竟的人大有人在，组织在成立之后，也投入不少的科学监测设备和探测器进入井内，但纷纷一无所获，时空之井内部的能量波动特殊，所以进入其中的电子设备都会被损坏或者丢失，就像是被吞噬掉了一般。
好奇是科学的基础，也是实验的前身，随着研究者对时空之井的兴趣越来越大，他们已经不甘心于研制新式的投入设备，他们忽然转向了活体实验，研究者们认为时空之井是活动着的，像是某种拥有灵识的物体，它不接受冰冷的仪器或者死物的拜访，所以他们开始把实验用的小白鼠、野兔等活体动物放入井中，窥探反应。
最后的结果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小白鼠没能从井中回来，绑着它的纤维索不知道什么原因断裂了，但从远端监测的信号来看，小白鼠在消失之前似乎有过一阵剧烈的身体活动，就像是人体注入肾上腺素获得暂时较强的行动能力和思维能力一般。
于是他们转向了人体实验……但这个投井计划很快就被上头叫停了，似乎是基于人道主义的方方面面，人体实验没有来得及开展就被迫中止，组织迁至时空之井处，并在其之中建立起了防卫森严的地下基地。
至此之后，关于时空之井的研究都由组织接手。实验进度又回到了仪器检测的程度，直到常星留的出现。
x至今还记得那一天执行局高层所下达的命令，将常星留带回基地，重新激活投井计划，那就意味着执行局似乎踏上了以前研究者的老路，打算重启人体实验，x虽然心怀疑惑，但命令毕竟是命令，他还是照旧遵守。
但后来常星留所表现出来的资质平平，他对时间的耐受力结果更像是一种错误的巧合，高层临时又取消了人体实验。至于让常星留加入组织内部，完全是x的个人意愿，他从常星留的身上感受到了什么特殊的存在，而这一决定，高层并没有反对。
在那之后，人体实验这一件事高层再也没有提起过，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而常星留自然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也不知道他差点被人强行用以投井来观察时空之井的反应。
但这都是现代文明出现之后的事情了，早在研究者们和执行局出现之前，时空之井一度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甚至古时有一个小村庄就坐落在时空之井的边缘，他们发现了这口井，认为是某种神明的象征，迷信的村民不祭拜神佛也不信龙凤一流的图腾神兽，反倒开始祭拜起这口井来。
村落名为迈卡，古时战乱流落山林，干脆就在山林深处搭建木屋，建立村落，生活过得朴素又简单。不过能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找到这么一处隐居山林躲避战祸的地方，也算是一件幸事。
村民们都为能够安居生活感到幸福，村落持续了数个年头，这些年头里村民自耕自种，自给自足，没有和外界通讯联系，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更换到哪朝哪代，他们心安地当起了隐世之人。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战乱不断，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少良民挥着镰刀和铁锤被逼落草为寇，占据一处山头就当起了山贼，打家劫舍，劫掠附近路过的货车或者人家。
迈卡村自然也躲不开山贼的侵扰，一伙山贼发现了这个避世富足的村子，一夜之间劫掠了村中值钱的物件，杀伤无数，劫走年轻貌美的少女，并且把年轻的男子杀死，以免之后受到这些青壮人的报复。
村子被洗劫一空，一夜醒来血气弥漫山林，尸体横在田野上和房屋之中，放眼望去满是腥红，村中只剩下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和行动不便的妇女，他们哭号着埋葬逝去的亲人。
但此时正值盛夏，尸体荒置林间恶气扩散得快，他们也不敢过远离开村子，怕又遇见山贼一伙，这时候他们发现了村子边缘的一口井，权衡之下，把尸身投入井中，并在井口盖上圆板遮挡气味。
没过多久，另一伙山贼光临迈卡村，但剩下的只有老人和妇女，就连原本值钱的物件也早就被第一波山贼抢光，第二批山贼很是气愤，却拿着无辜的村民出气，他们在村中大肆屠杀了一遍，提着村民的人头绕村赛跑，像是某种残忍的玩乐。
而就在这时，山林里起了一阵大风，吹得山贼纷纷摔倒在地，他们转头去看的时候忽然山林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浓浓的大雾，四下望去连边上的竹林都看不清。
而大雾之中似乎有人影晃动，山贼皆是看得呆了，因为那个人影足足有五六人之高，它的手臂长垂到膝盖处，脚步沉闷如响雷，像是一个巨人在林间寻觅行走。
那也是掘井人在古籍中最为详细的一次记载，原文是“巨影步出浓雾，顷刻，寇皆毙，不可医。”
具体发生了没人知道，亦或者说没人能够形容清楚，他们只是看见了那道巨人的影子，但还没看清巨人的真面目，就在巨人踏出浓雾的一瞬间，山贼的人头就已经落在地上，就算他看到了巨人的真面目也无法再说出口，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眼。
自那之后，迈卡村的村民信奉那口井，尊为神明，行祭祀之礼。一开始有山贼入侵的时候他们就会投尸体进井里，而那巨人则会出现杀掉山贼团伙。到后来演变成了村中但凡有较大的活动如婚葬礼，或者祈求收成之类，他们就会选出村中一人作为活祭，投入井中。
这种参拜之礼到最后演变成了血腥的祭祀，人们在盲目的迷信面前，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都会被粉饰成虔诚的信仰，这种祭祀仪式起码持续了数十年之久，直到村中新人换旧人，后人无法忍受这种礼俗，而听闻外世动乱逐渐安定，纷纷搬离了山林，把古井荒置于山林。
这便是古时的“投井”计划，时空之井在当时成了死亡之井，俨然一座冰冷的坟墓。
“你想说什么？”x沉声道，“突然提起投井计划？这和你要说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其实在我们目前所知的研究计划之外，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司徒文止缓慢地开口，故意把语速放得很慢，“在现代的投井计划里，有没有活人被投入时空之井里？”
“就像迈卡村的记载一样？”元杉皱眉道，他很不愿意回忆起那段古籍里颇为残忍的一幕。
“不，迈卡村的故事顶多是起源于一次巧合，他们丢进去的是尸体。”司徒文止面色凝重，“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活人被丢进去过？”
“不可能的！”元杉厉声道，他不自觉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在做人体实验之中投井计划已经被叫停了！不会有活人进入时空之井！”
“那是在明面上的记录，”司徒文止也抬高音量，“你也知道那帮科研者的好奇心，上头说不让他们就能压制住自己对事实的求证？记录里上层下达叫停命令是在人体实验开始的第三天，知道为什么吗？”
元杉沉默不语，站立良久，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已经预料到上层会驳回他们的实验要求，所以他们故意推迟了三天才上交申请！而在这三天内，你知道他们有没有已经展开的人体实验？你知道吗？”司徒文止突然探出身子，似要把全身的气势都压在元杉身上。
“你的意思是……”x沉吟，皱紧了眉头。
“这就是今晚我拦车的理由，两位先生，”司徒文止重重地拍了一下橡木的办公桌，沉重的响声回荡在空空的办公室里，“我们找到了其中的一个实验对象！”
“你是说……他被投入了时空之井里，而你们又找到了他？还活着吗？”元杉脱口而出。
“当然活着！实验对象是我的学生之一。”司徒文止骄傲地说着。
x低声说：“这是多久的事情了？”
“三个月前。”
“混账！”元杉猛拍桌子，震倒了x的高脚杯，红酒如血溢出，浸染了半张桌子，“这么大的事情你瞒了组织三个月？还把他收为学生？你疯了吗？”
“不然呢？”司徒文止忽然冷笑一声，面目隐在阴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告诉组织会有什么结果你们不知道吗？不过是个孩子！难道你们想抓过去解剖切片研究下身体构造变化吗？你觉得那些研究者知道了，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实验对象吗？一个穿过时空之井存活下来的人，正是他们疯狂追求的！”
“组织……不是这么残忍的地方。”元杉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他其实也明白，这样的实验对象最好就是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让所有人淡忘了他的存在最好，他已经遭受了时空之井的洗礼，那过程必然是痛苦的、绝望的，要是研究者们知道了他的存在，他能保证对象的后半生能够安然度过吗？
这样说来，司徒文止的做法也不是那么地不可理喻。
“可你却告诉了我们……为什么？”x问道。
“因为我当你们是我的朋友。”司徒文止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带着宝石般的光泽，难以想象一个老人会有如此清澈的眼神，他说的无比诚恳，“似乎已经有人得知到了我学生存活的消息，企图入侵学校，我到此来，希望得到组织的保护！保护我的学生们！”
一阵风莫名地吹来，似乎带走了室内所有的温度，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沉默。
三人站在办公桌的三角处，静默如同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