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影晷
往里走了一段路程，岔道的尽头有一处光亮，颜色很淡，像是瓦数不高的日光灯管照出来的亮度。众人走得近了，发现那道光是从通道的顶部落下，就像是一条密封的管道在顶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于是天光泄漏进来，照出了管道里的一寸天地。
在这个距离之下，手电就发挥不了作用了，关闭了手电功能之后，众人慢慢朝着光亮处移动，他们还是显得很小心，在这种地方看到一道光委实不算一件很好的事，不像在黑暗里前行的人看到光就像看到了希望，他们看到亮处都是压低身子，严阵以待，以防有什么变故发生。
一般光亮说明了有人在活动，或者是某种奇怪的地段，比如玉石洞穴，那里的光强烈明亮，但给人一种无比阴森的感觉。
他们走过去，发现他们并没有抵达通道的尽头，这道光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通道的中间，除开光亮的前后都是一团漆黑，唯独这块地段光芒四射。
常星留抬头看去，光亮是从头顶倾泻下来的，他看到了通道的顶部有一块青色的区域，看上去很是奇怪，有点像是之前在玉石洞穴里看到那种依附岩壁生长玉石外壳。
通道的顶部并没有开裂，也没有破损，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块玉石了，它的内部像是藏了一枚小型太阳，离得近了看这道光甚至觉得有些刺眼。光亮洒落之下，立着一根石柱，是一种类似青铜又有点像是大理石的材质，像是玉器又像是金属，通体泛着青玉色，感觉就像是长期沉在海底，被水草缠绕捆绑的沉船桅杆。
在石柱的顶端，大概半人高的位置，立着一块圆盘，圆盘是倾斜着的，和石柱表面大概呈现30度的夹角，用一朵玉质莲花的花瓣托着圆盘，看上去还是古老的雕像。
凑近一看，发现圆盘还有刻度，划分得很规整，从圆心向圆周发散出来几条射线，把整个圆盘均匀地分割成十二块区域，每一块都是标准的扇形。
而在圆心处，一根手指粗的银针扎在上面，像是平地之上耸立的尖塔。
“这玩意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常星留有些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
“这是……”吕不遵惊讶地说道，“日晷？”
元杉凑近了观察了一番，点点头，“的确像是日晷的构造。”
“日晷……就是那个用来看时间的东西吧？”常星留记不清是在历史课本还是在地理课本上看过这玩意，但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这两科他成绩都不好。
“日晷最早是由6000年前的古巴比伦人开始使用的，它的原理就是利用太阳投射在中间这枚被叫做‘晷针’的尖锥上，产生的影子在哪一块区域来判断时间，可以说是最早的计时器。日晷的安置也有讲究，盘面应该呈现南高北低，平行于天赤道面，晷针上指北天极，下指南天极，这样产生的影子才足够精确。”元杉解释道。
“可这里也照不到太阳啊，为什么会放一个日晷在这里？”常星留问。
“这可能就和这上面的这道光有光。”元杉看向头顶，那块玉石的外壳不断地发出青色的光，光线笔直地投射在下方的日晷之上，但由于玉石是位于日晷的正上方，所以投在圆盘上的影子只有小小的一个黑点，就是晷针本身的横截面积。
“这设置也太奇怪了吧。”就连基本学识不过关的常星留都能看出这玩意的bug，“上面这光又不是太阳，而且它也不会移动，那它投出来的影子永远是这么一小个黑点，还怎么用来计时？”
“你觉得在这种时间和空间都处于不确定性的流动之下，有必要去计算时间吗？很明显，这装置摆在这里不是用来计时的！”元杉说道。
“不是用来计时？可日晷不就这么一个功能吗？”常星留很是奇怪。
“如果是用来计时，那它上面的每个扇形应该刻着是十二时辰，分别是子丑卯寅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个时辰还分为‘时初’、‘时正’，总共二十四个刻度对应着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可你看看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常星留听罢，连忙低下头去看圆盘上的刻文，出乎意料的，上面并没有刻着十二时辰，甚至上面就没有刻字，每一个扇形的边缘，都有一个很小的突起，像是一粒粒石疙瘩一样，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到。在头顶这道青光的照射之下，这些疙瘩却有了影子，但它们的影子居然都是向着中心的，像是一朵收敛的莲花，瓣尖朝心。
“这就怪了……”常星留用起了元杉的口头禅。
这道青光有古怪，一道光无论怎么从顶上打下来，最多是把每粒石突的影子往外发散，就像是一颗太阳落在圆盘中心，光线以爆炸的趋势发散，影子会被投出去很远的地方。但这道青光却完全相反，它不但没有把影子投出去，更像是黑洞般把光线吸收了回来，影子纷纷朝向中心的“晷针”处，有种万佛朝宗的感觉。
但伴随着时不时吹过他们身边的阴风，这场面更像是万鬼哭坟。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坚锯”问道。
“至少不是日晷，看这样子，应该叫‘影晷’还差不多，中间的‘晷针’给我看的感觉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在它下面似乎镇压着什么东西。”元杉沉思道。
“那要不要拔拔看？”常星留说完就伸出手去。
“啪”的一声，元杉把他的手掌打落，“你想害死我们吗？定海神针被拔东海山河泛滥，你把这东西一拔，估计我们都要交待在这！”
常星留揉了揉被打疼的手背，“那怎么办？”
“先不管这玩意了。”吕不遵看向岔道深处，“老人已经走出去很远了，现在赶上去应该还能追的上，兴许他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众人想想也有道理，索性把这轮诡异的圆盘丢下，继续往前走，走出去没几步，常星留再回头看时，那圆盘和青光都看不见了，他早有预料，扭过头继续赶路。
越往前走，通道内的阴风越是狂烈，但这风却是一阵一阵的，很是怪异。仿佛他们前方是一处冰洞，冷风中带着萧索又荒凉的气息，冻得众人直打颤。洞穴外面还是初夏的季节，他们进来时穿着短衣短裤，顶多就是外面套了件外套，或者穿了条单薄的长裤，这一下直接进入三九寒日，冷得他们感觉头皮都冻住了。
“都说时间是流动的，这前面别是寒冬腊月吧？”常星留冷得牙齿直打颤，问题是这道风还特别过分，它不是一个劲地猛吹，而是每隔几秒吹一次，好不容易挨过冻身体逐渐回暖一些，下一阵风过来又吹僵了。
常星留说话的功夫冷风直往嘴里灌，他差点连呼吸都被卷跑了，一时间没缓过气来。
“冷的话你可以你激活终端，上面有加热的装置。”吕不遵特意地提醒道，他看起来就没有常星留那么瑟瑟发抖，因为他已经把终端的加热功能给启动了。
“加热？”常星留第一次听说，“还有这功能？终端还是个热水袋呐？”
“不是热水袋。”看常星留也不明白，吕不遵索性过来帮他在终端上操作一番，常星留瞬间感觉身子一颤，像是一道电流流经了全身，手指和小腿都是酥酥麻麻的，身上的肌肉像是突然像涨了水的气球般鼓起来，顶着常星留的身子，常星留感觉有些疼痛。
不过这种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较为温暖的感觉，整个身体的温度都在持续上升，一股暖意传达四肢上下，他仿佛置身于一间暖气室里，身体自然而然地开始升温发热。
“这是怎么回事？”常星留惊奇于这种快速又高效的加热方式。
“你用过按摩仪吗？”元杉问道。
“就是那种贴在脖子上疯狂震动的玩意？”
“差不多，原理是差不多的，获得热量的方式一种是热传递，一种是做功，这个是初中科学基本学识我就不多说了。终端的加热功能是基于用电流激活细胞活性，使得组织块和肌肉在微小电流的作用下高速地震动，肌肉往复的伸缩运动中，热量从做功之中产生，从而达到激活肌肉，温暖全身的作用。”
常星留不耐烦地说道：“说人话！”
“就是把你给电热了。”元杉简而言之。
“我去！”常星留目瞪口呆，“这么粗暴的加热方式？万一把我烤焦了怎么办？”
“烤焦了我们就更好取暖了啊！”元杉非常坦然。
常星留心说你拿我当柴火使呢？信不信我加点汽油和你们同归于尽！
说话间，岔道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前面有一块泛光的地面，像是用拖把拖过的大理石大厅地板，光芒很暗，但在完全的阴暗之中，还是十分显眼。
岔道到此就结束了，他们走进了一个较小的洞穴里，里面的温度很低，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爱斯基摩人在冰原上搭建的冰屋，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处像是结了冰的翠色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