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50对50
常星留手电照在了自己的身后，他发现影子又变淡了几分，原先只是脖子变淡了，现在则是扩散到了肩膀。像是一个得了白化病的病患，皮肤仿佛落雪一般褪去血色，影子变得空灵透明，人也几近消亡。“我们真的会死吗？”常星留轻声地问道，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谁也没问。
吕不遵走到他的边上，手电的光把他的影子也投在了石壁之上，两个同样淡薄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倒是显得浓重了几分，但空缺的部分依旧没有填补，像是两个无头骑士的缩影。
“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吕不遵说道，常星留转头去看他，只见吕不遵的眼里像是有光芒在闪烁。
他这个人特别奇怪，平时你看吕不遵，就跟他师父一个德行，不善言语，还是个独行侠，他面无表情，眼中满是空洞。偶尔会跟常星留扯扯皮，但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比较放松。当他处在黑暗之中，置身危险里，站在队友的身前，他的眼睛又会出乎意料地闪烁，仿佛星辰映入瞳孔。
看着他你就会觉得事情也许还没那么糟糕。其实组织就是这么一些人组成的，他们也许坑得要死，也许疯得离谱，但跟他们一起行动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就是那种害惨了你你还是会把命义无反顾地交到他们手里那种见鬼的安全感。
常星留看汉斯也在边上，便问道：“刚才荣格说的什么‘血池’，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汉斯摇摇头，“荣格在对神的研究造诣远高于我，他是教会的主教，我只是个传教士，这方面我懂的并不比他多。至于‘血池’，恐怕是哪种驱动装置。”
“什么什么？”常星留听到了一个奇怪的词。
汉斯看了他一眼，说道：“在神的眼里，世界万物都是用‘血’来作为能量来驱动着的，雨水是天空之血，土壤是大地之血，植物饱饮大地之血破土发芽，它体内的‘血’驱动着它不断生长，动物啃食植物，把这份‘血’持续地传递下去。”
常星留脸都快皱到一起去了，“这什么鬼设定？”
“因为神的血是宝贵的，世间万物都是由神所造，所以神想让这个世界持续运作下去，就必须让这个世界获得生机，也就是赐予生命。随意地给予生命就算在神的眼里都是禁忌，会破坏天地平衡。唯一的方式就用自己的血分摊开来，每一滴血都流淌在生灵的体内，让它们得以生存下去。”
“听起来有点像是女娲造人，她一个人觉得世间空荡寂寥，于是随手用黏土按照自己的模样捏了一些小人出来，但小人只是死物，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她再用露水滴在小人身上，赐予小人以生命。”常星留倒是听过一些民间传说。
“你之前说我们是神的‘遗民’，照你这个说法，全世界的人不都是神的‘子民’？”吕不遵说道。
“不一样的，经过了这么多代的变化更替，生灵身上的神血含量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但你们是不同的，你们在长期的演化之中，血脉一代代传承，神血不但没有在你们身上消亡，反倒异常地活跃，占据了全身大半的血液。你们是被选中的人，是真正的‘遗民’。”汉斯眼里精光大放。
“听起来好中二，我记得动漫里经常有这种台词‘你是被选中的训练师啊，快带上你的精灵球上路吧！’”常星留撇撇嘴。
“回到‘血池’的问题上，你说它是驱动装置，用来驱动什么？”
“不清楚，范围很广，也许是一块石头，一片叶子，也许是整个遗迹！”
“既然荣格这么看重‘血池’，想来是很重要了。”元杉忽然插进话来，他似乎从“入魔”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他想要的东西，那就让他得不到好了。”
常星留奇怪，“你已经分析出规律来了？”
“没有。”元杉倒是很坦然。
“那是……”
“但我发现一个更要紧的事。”元杉很快接上，“跟着德松泰并不能救我们的命。”
“为什么？”
“德松泰也是一群亡命徒，他们对于这里一无所知但要冒险前进，他们注定要死的，我们跟着他们不过是重蹈覆辙。”
“那应该跟着谁？”常星留问。
“荣格。”元杉说道，“他手里的‘钥匙’是活命的关键，他可以通过‘钥匙’随意进出洞穴，只要我们得到了那把‘钥匙’，就能回到洞外，和被斩落的影子相连，才能活下去。”
吕不遵听完陷入思索，“你是说要放弃所有和德松泰相关的线索转向荣格他们？可他们的信息少得可怜，就连你之前说的时间线都拼接不起来。”
元杉神秘地笑笑：“不需要时间线。”
“那你打算……”
元杉指向身后的洞穴，说道：“直接走就行了。”
常星留一惊，又是一喜：“你找到路了？”
元杉还是摇头，“没有。”
众人彻底懵了，元杉这一前一后的态度让人如同置身云雾，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们看着元杉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可从他回答里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信赖的成分。
元杉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进广场跟随德松泰的事吗？”
常星留说：“记得啊，跟着他们后来就到了四季峡谷……”
“那我问你，德松泰的人影是三天之前留下来的，广场的时间是流动的，通道也是流动的，三天的时间内通道应该变换了上百次，为什么我们跟着德松泰的虚影进入通道，还能在通道看到他们？按理来说，他们所进入的通道和我们进入的通道完全不一样，为什么还是遇见了？”
“这……”常星留一时语塞。
“还是那个abc房间问题，这次房间数增加，从a到z，外加上小写的a到z，具体数目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很多就对了。三天前德松泰在这里打开了一扇门，那扇门是这些字母里的其中一个，然后门关上，门后的房间不停地变换。三天后我们来了，学着德松泰的样子也打开了这扇门，结果却看到的同一个房间，你能算出其中的概率吗？”
“如果没有房间变换间隔的参数，这个概率没有办法计算。”吕不遵如实回答。
“不，很好计算。”元杉伸出手指摇了摇，“是百分之五十。”
“你怎么算的？”吕不遵皱眉。
“很简单。要么是打开门，房间一样，要么打开门，房间不一样。所以是50对50，对半开。这当然是错误的，但这其实是一种诡辩法，是把世间万物中难以计算难以汇总无法用常理衡量的事件都用一种类似于二进制的算法之中，这个算法里面只有‘0’和‘1’来代表‘yse’和‘no’两种选项，两个选项里涵盖了所有可以涉及到的层面。就比如我问你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种生物，你肯定答不上来，因为大海、沙漠、深山、泥潭等生命禁区我们无法到达，也无从统计数量。但用诡辩法就可以回答，答案是‘人’和‘不是人的生物’。”
“也可以说是‘会动的’和‘不会动的’。”吕不遵说道。
元杉欣慰地点头，“你领悟的很快。”
常星留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这跟我们接下来往哪走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元杉指着身后的洞口说道，“进这条通道，‘死’或者‘不会死’，也是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你不知道这通道里有什么？”常星留问。
“不知道。”元杉显得很随意，“我随便指的。”
常星留有点抓狂了，“你是想害死大家吗？”
“也可以换种说法，我想救你们所有人！”诡辩法的应用在元杉的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