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十四十四
宫里的茶点比家里的好吃，这是程绫吃了两盘桂花糕和一小碟子荷花酥得出来的结论。
有点噎得慌，幺鸡给她端来一壶皇贵妃娘娘自己做的薄荷茶。
程绫抿了一口，感觉舌头有点麻麻的。但又忍不住多喝了两口，像只偷腥的猫。
宋景行和柳凌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放轻脚步，程绫也全当不知道。
目光扫过桌上还剩着些碎渣的几个碟子，宋景行默默在心里记着，爱吃点甜的。
“如何，你们商量好了吗？”程绫喝干净杯里最后一口茶，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杯子。
柳凌妍想着刚刚儿子的话，看了他一眼，没开腔。宋景行淡然一笑，“好了，母妃同意了，以后就麻烦阿有代我来看她了。”
柳凌妍在一边走神，闻言猝然回神，刚刚，好大儿好像没说这事呢？不过也无所谓，能确定儿子不是什么路人甲的炮灰角色，柳凌妍才无所谓他去干什么，别悄摸死了就行。于是肯定地点头，“阿有是吧，以后常来，我教你斗地主啊。”
虽然不太明白柳凌妍口中的斗地主为何物，但程绫一向是局势不明按兵不动，也扯出一个笑脸来，二人气氛很是和谐。
拜别了柳凌妍，二人才算是准备启程。
程绫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太子殿下大气，把自己的储物戒给她用了，因此倒也没什么需要自己拿的累赘。
出了宫门，程绫伸个懒腰，“这回能走了吗太子殿下。”宋景行站定脚步，“再等等，还有人没来呢。”
程绫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在脑子里过了好几种可能性，连程允是不是亲自过来找他求情都想到了。
然后一身黑色劲装，戴着一副镶银护腕，头发梳成高马尾，抱着剑背着行囊的言庚就站到她面前了。
是她想法太不单纯了，活了两辈子其实不应该想这么多的，真的。程绫有些心累，冲宋景行使了个眼色：带他干嘛？宋景行不明所以，“阿有，你眼睛不舒服吗。”
更累了。
“没事，脑子里的水有点漏出来了，不用管我。”程绫生无可恋，这狗男人当真看不懂还是搁那演呢。
宋景行提议临行前在天香居吃顿饭，程绫双手同意，言庚半票否决失败，三人进了香飘十里的楼里点了一桌子菜。
实话讲，程绫并不是热衷于吃的那种人，主要是不用她花钱，不吃白不吃。
而且这天香居的掌勺师父做什锦锅子很有一手，鲜而不腻，多而不杂，汤色清亮，十分合程绫的口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虽然三人没喝酒，但吃了个差不多，碗筷交碰间也说了许多话。
程绫并没去过修士们所在的地界，她之前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她的魔域里，可谓是摆烂到了极点，用她的话来说，辛辛苦苦修炼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不修炼吗。
很有道理的话，程绫现在想来依然觉得这话应该刻在魔宫正殿最显眼的地方，让每个人，不，每个魔都明白这样发人深省的道理。
程绫夹了块浸满汤汁的鱼块，就着大米饭吃。一边听着宋景行在一边解释灵明界的格局。
程绫习惯于把三界分成人魔仙，但实际上，对于各类物种地盘的划分是有自己的一套专门说法的。
“我们现在待的位置，灵气稀薄，能修炼的人也很少，就算有，也多是一些借助外物的蛊修或是与神明契约能够暂借神明之力的保家仙之类的，真正借助天地灵气修行的修士几乎没有，因此被称作绝尘界。
绝尘界被各个人类国家分据而治，中明国北靠苍岩山，南至丹棱峡，是所有国家中占地最大面积最广的一片国土。最东边界与蛮洲接壤，以停雁关为界，最西直至佛教圣国云摩罗。自从三十年前程放带兵平定停雁关之乱，至今边线再无任何异动。可以说，整个绝尘界，中明国国力最盛。”
宋景行说的口渴，言庚很有眼色地给自己殿下盛了碗甜汤润喉。“修士的各大门派所在的，就是灵心界。”宋景行接过甜汤喝了一口，甜的有些过了，不明白程绫怎么能一碗一碗喝的不亦乐乎。
“灵心界灵气充裕，天材地宝秘境机缘数不胜数，灵心二字，也是修士对于大道最为纯粹的解读。”
程绫夹了烤的酥脆的甜鸭子的皮进嘴，嘎嘣嘎嘣嚼的津津有味。末了咽了那口鸭才开口，“能有多纯粹，若是为救天下杀一人，你选还是不选。”
宋景行一时语塞，程绫却满不在乎夹了一筷子爽口的凉拌菜，在锅子里又捞了一边，遗憾的放下筷子，“行了，我就随口一问，吃的差不多了，咱们上路吗？”
言庚总觉得程三小姐这话说的不太合适，但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只能看着自家主子。
宋景行见她一副餍足模样，也放了筷子，“时候不早，是该上路了。”
言庚生无可恋，谁来救救他，他那么大一个端方克己的太子殿下人呢，现在都流行这么说话了吗？
留下言庚结账，程绫二人先行出了酒楼。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他们做了些易容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言庚结了账出来，三人朝着城外走去。
须弥宗的传送阵法在城外一所颇有年头的古寺中，那也是中明皇室的御用寺庙，但仍旧对外开放，并不阻拦普通香客。
此时三人混迹在登山礼佛的人群里，并不显眼。
山里的空气很好，程绫生自天地间，更愿意与自然亲近。前些日子的雪还没化干净，但入寺的小道已经被晨起的僧人打扫的足以通行，扫帚的痕迹还留在台阶边缘。
破空声突如其来直冲宋景行面门而去，言庚反应过来提剑要挡的时候箭尖已经直逼太子殿下眼球。
程绫眼疾手快拉了宋景行一把，箭矢擦着宋景行脸颊而去，当啷一声，青石板寸寸龟裂，那箭入地三分尾羽尚在颤抖。
宋景行伸手摸了一把，指间是浅浅的血迹，还散着一股精纯的灵力。
脸上一道血痕并不严重，那箭上似乎并没带什么更恶心人的东西。
程绫第一反应就是行程被人发现了。言庚长剑出鞘，已经往林子里追去，周围的香客早在利箭破空之时就躲的躲跑的跑了，此刻只剩下几个腿脚慢的。
程绫刚欲开口赶人，宋景行拉住了她的手腕，“无事，不必惊扰了他们，等言庚回来，速走。”
他脸色并不好看，显然也没想明白为何会有敌袭。更让人不明白的是，幕后之人一击即退，似乎并不是冲着要他命来的，但那支箭的来势凶猛，对方难不成就确信他一定能躲过去？
言庚当然没追到人，那人不是修士，没有灵气残余，追踪术也发挥不上用场，若是卜门那群人，还能当场扔个卦出来解，宋景行主仆二人皆修剑道，程绫一个野路子炼气，三人没那个本事。
言庚毫不意外两手空空回来，没敢多耽搁，宋景行立刻带着二人上山进寺，略过宝相庄严的大殿，从僧人们平日进出的门进了后院，一个小师傅接引三人去到后院一处偏殿，宋景行注入灵力启动阵法。
一瞬间程绫只觉得天旋地转，神识像要被扯出身体一样，脑子发胀。她忍不住骂了一嘴，好在只有一瞬，待那小师傅再来检查时几人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山道上，一双赤金锦靴站定在碎裂的石板之前，几个僧人正在处理碎石，那支沾了太子殿下血的箭矢被暂且搁置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