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俄罗斯民间故事》（12）

第三十七章《俄罗斯民间故事》（12）  妥玛·贝伦尼科夫

以前有一回，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一个穷苦不堪的农民，名叫妥玛·贝伦尼科夫。妥玛的嘴是非常来得，他的聪明也不比他的邻居差什么，就只是相貌实在不大漂亮，田里做起工来简直是不行。有一天，他到田里去耕地。这工作很沉重，他的马又是一匹可怜的劣马，饿得不大拉得动那犁，妥玛末了只好停住了，在一块小石头上坐了下来，立刻有一大群的苍蝇和牛虻从各方面飞来，落在他的可怜的劣马身上，都叮住了。妥玛抓起一把枯枝来，尽力地在马的背上打了一顿，那马一步都不动，苍蝇和牛虻成群地从它身上掉了下去了。妥玛动手来计算他打死了多少，有八个牛虻，别的苍蝇打死的不计其数。妥玛·贝伦尼科夫微笑起来，说道：

“这有点像个样子了！我们一下子杀死了八个！还有小东西不计其数！我是怎样的一个战士，怎样的一个英雄呀！我不再耕田，我要打仗去了。我将去改做英雄，这样去寻求出路吧！”于是他从肩上拿下他的弯形的小镰来，把树皮筐子系在他的腰带上，筐子里放了他的那钝的大镰，随后骑上劣马，到大世界上浪游去了。

他走了又走，直到来到一根柱子旁边，在那上面过路的英雄写着他们的姓名，他也用了白粉在柱子上写道：

“英雄妥玛·贝伦尼科夫路过此处，他一下子杀死了八个，小东西不计其数。”他写了这些字，又往前去了。他离开这柱子，刚走了一里路的时候，有两个强壮年青的英雄跑马来到那里，看了那题字，互相问道：

“这是一个怎样的不曾听说的英雄呀？他往哪里去了呢？我不曾听说到他的雄壮的马，他的武勇的行为也找不到一点踪迹！”他们紧跟着妥玛，追上了他，看了他的形状大为出惊。他们叫道：

“那人骑的是怎么一种马呀？什么，这不只是一匹劣马么！那么所有那些本领不可能在马上，却全是在那英雄自己了。”他们都跑到妥玛后面，很谦卑和顺地对他说道：

“好汉子，愿你平安。”妥玛从肩上向后边一望，也没有动他的头，只说道：

“你们是谁？”

“伊略·穆洛默支和阿勒沙·波波维赤，我们愿意做你的同伴。”

“好，这也可以。你们跟着我来吧。”

他们来到邻国的沙皇的境内，一直走进那猎场里，他们在那里放马去吃草，自己在帐篷底下躺下来休息。邻国的沙皇派遣了他的禁卫军的一百名骑兵去，命令他们去把那外来的驱逐出猎场。伊略·穆洛默支和阿勒沙·波波维赤对妥玛说道：

“你去抵挡他们，还是你派我们去呢？”

“什么，真是的，你想我会得去抵挡这些粪堆弄脏我的手么？不！你去吧，伊略·穆洛默支，显一下你的本事吧！”于是伊略坐在他的骏马上，去击沙皇的骑兵，好像一只大鹰扑到一群鸽子中间似的，打倒他们，不留一人地都砍倒了。沙皇为此更加大怒，他召集在城里的所有的队伍——骑兵和步兵，命令他的统领们毫不客气地把那些游荡的外来的人驱逐出猎场去。沙皇的军队进向猎场，吹着他们的喇叭，在他们的路上起来了几条尘土的柱子。伊略·穆洛默支和阿勒沙·波波维赤来到妥玛那里，对他说道：

“你自己去抵挡敌人，还是你派我们的一个人去么？”但是妥玛他侧身躺着，还不想转过身来，只是对他们说道：

“你想我去同这些杂兵去交手么，去打这种人弄脏了我的手么？不！你去，阿勒沙·波波维赤，给他们看看我们打仗的式样，我将望着你，看你的勇敢是不是合式的那一种。”阿勒沙像一阵旋风似的向沙皇的军队打去，他的甲胄像雷似的发出响声，他远远地挥舞着他的刺铜锤，用了比唢呐还要尖的一种声音叫喊道：

“我要把你们全都不容情地杀了砸了！”他奔向军队，动手杀去。那统领们看见各人见了他都跑了，没有方法阻止他们，所以吹了退阵的喇叭，退回城里去，他们自己来对阿勒沙赔话，对他说道：

“强大有力的英雄，请你告诉我们，我们应当叫你什么名字，请你告诉我们你父亲的名字，使得我们可以加以敬礼。我们该当送你什么礼物，那么你可以不再侵犯我们，和平地离开我们的境地呢？”阿勒沙说道：

“这不是对于我，你们该得送呈礼物的。我只是一个下属，我的事情乃是奉了我的兄长那有名英雄妥玛·贝伦尼科夫的命令而做的。你们必须同他去交涉。他会得饶恕你们，若是他高兴，但假如他不高兴，他将把你们的国弄成白地的。”

沙皇听到了这话，他把贵重的礼物送给妥玛，又派有名的人物做正式的使臣，叫他们去说道：

“我们请求有名的英雄妥玛·贝伦尼科夫来访问我们，住在我们的皇宫里，帮助我们去和契丹的可汗打仗。啊，英雄呵，若是你能成功，击灭了契丹的无数的军队，那时我将把我自己的女儿给你，在我的死后你将得到那全个国土。”但是妥玛装出不大高兴的面孔来，说道：

“这是什么呢？好吧好吧，我并不在意。我想便是那么样我也可以答应的。”于是他骑上他的劣马吩咐他的英雄的兄弟们骑马跟在后面，便去做邻国的沙皇的客人去了。

妥玛还没有能够十分鉴赏沙皇厨房里的味道，也还没有十分恢复他工作的疲劳的时候，从契丹的可汗那里来了一个恐吓的文书，要求全国承认他做君主，沙皇应当将他的独女送到他那里去。沙皇回答道：

“告诉你们的可汗，我不再怕他了。我现在有了一个强固的支援，一个确实的保护，那有名的英雄妥玛·贝伦尼科夫，他能用他的剑一击杀了八个，较小的东西不计其数。若是你们的可汗和你们契丹同胞觉得生活得不愉快了，那么请来到我国，你们就有机会记得那妥玛·贝伦尼科夫了。”

在两天里边，无数的契丹军队围住了沙皇的都城，那契丹的可汗差人来说道：

“我在这里有一个无敌的英雄，世界上不曾知道有像他那样的人，你派你的妥玛来抵挡他吧。若是你的选手得了胜，我将屈服，从我的全个汗国给你进贡，但若是我的得胜了，你必须将你的女儿给我，从你的全个沙国给我来进贡。”现在这样便轮到妥玛·贝伦尼科夫来显示他的武勇了！他的英雄的兄弟伊略·穆洛默支和阿勒沙·波波维赤对他说道：

“强大有力的英雄，我们的兄长，你没有盔甲怎么去同这契丹人打仗呢？用我们的衣甲吧，选择我们最好的骏马去骑吧！”妥玛这样地回答道：

“怎么？我必须把自己躲藏在衣甲里，不给这剃光头的家伙看见么？哼，我可以用一只手来把这契丹人很容易地给结果了呢！你们自己初次看见我的时候，不是说这显然地我们不该去看那马，却要看那战士么！”但是妥玛心里想道：“我现在真是够糟了！好吧，让那契丹人杀了我，若是他高兴，——反正我不要为了这衣甲的事去出丑了！”他们于是给他牵出他的劣马来，他用乡下式地骑在马上，拿了一束树枝打着它，慢慢地踱到广阔的原野上去了。

契丹的可汗把他的选手武装得像是一座城堡似的，他给他穿了一件十二铺特（四百多斤）重的铁甲，教他使用各样的兵器，在他的手里放上一把两铺特（七十二斤）的战斧，在他刚要出发之前对他说道：

“你注意，要记住我的话！俄罗斯英雄在实力不能得胜的时候，他会得用策略取胜的，所以你不要上这个当，须得留心，俄罗斯英雄怎么地做你也要那么做才好。”

于是选手们来到空野上对敌起来了，妥玛看见契丹的英雄前来攻他，像一座山那么大，头像是啤酒桶，身上遮着铁甲，像是在壳里的乌龟，所以他几乎不大能动了。于是妥玛设法来使用计策。他下了马，坐在一块石头上，动手来磨他的大镰刀。契丹的英雄看见了的时候立即跳下马来，把它拴在一棵树上，也来在一块石头上动手磨他战斧。妥玛磨完了他的大镰刀，他向那契丹的英雄走去，对他说道：

“我们两人是强大有力的英雄，我们出来对敌要作死斗，但是在我们互相攻击之前，我们应当互相表示适当的敬意，相对行礼，依照了本国的习惯。”他对契丹的英雄行礼，很低很低的鞠了一躬。契丹人心里想道：“啊，啊！这是一种什么狡计了，我知道。我将更低地来鞠躬。”他鞠躬几乎到了地面。但是在他能够穿着他的沉重的铁甲把自己直起来之前，妥玛向他奔去，在脖子上砍了他一两下，便把他嗓子割断了。随后他跳在契丹人的骏马上，总算爬了上去，扬着他的树枝，想要抓住缰绳，全忘记了那马是拴在树上的。但是那好马一觉得有人骑在上面，便连拉带扯地终于把树连根拔了起来，一直狂奔向着契丹的队伍走去，将那大树拖在它的后边，像只是一根羽毛似的。妥玛·贝伦尼科夫吓得不得了，开始大声叫唤道：

“救命，救命！”但是契丹的军队却怕他比大风雪还利害，他们听去似乎他是在叫喊“拼命，拼命！”所以他们也不回过头来一看，都跑走了。可是那骏马直冲到他们中间去，把他们踏在脚底下，那大树又把他们扫散开去。这马走到哪里，它就在它后面留下一条宽阔的路。

契丹人立誓决不再同妥玛打仗了，这个决心对于妥玛是很运气的。他骑了自己的劣马回到城里来，大家对于他的力气，勇敢与成功，都很是惊异。沙皇对妥玛说道：

“你要我的什么呢？我的一半金宝加上我的女儿，还是我的伟大的沙国的一半呢？”

“我将得到你沙国的一半，若是你高兴，但是我也不拒绝你的女儿和你的一半金宝作为嫁资。可是注意，在我结婚的时候，不要忘记邀请我的小兄弟们伊略·穆洛默支和阿勒沙·波波维赤来参加我的婚才好！”

妥玛娶了那三倍可爱的沙公主，他们那么热闹地庆祝那婚礼，所有客人们的头这以后都痛了两个多星期。我也在那里，我喝蜜酒和麦酒，得着贵重的礼物，我的故事这样就讲完了。

附注

注十四这也是傻子或懒人成功的故事，是属于笑谈项下，只是说了好玩，别无意义的。本文中可汗英文云中国的，今直用俄语原字译为契丹，蒙古称中国人为契丹，俄国中世与元人接触，殆受其影响，今用在这里也还合宜。中国一字所包时代太广，文中有“剃光头”一语，自系金元人的遗影，称之为契丹，事实也相去不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