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躯干
哥哥,你早就知道的呀。我从来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白兔,天真的人,是你呀。
梦里ivory漆黑的瞳孔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将他渐渐吞噬。
骤然惊醒。
拉开帘子,初春的日光似柔软的绸缎般撒进来,但还是冷的。
这一睡就睡了十几个小时,已经快中午了。扫了一眼手机,全是不相干的通知,打开通讯录,竟然连一个可以闲聊的人都没有。
他正对着通讯录上的一串串名字发呆,忽然铃声响起,屏幕上闪动着卡伊的名字。
“喂,晚上有空吗?要不要去上次的那家酒吧喝一杯?”
“抱歉,今天可能不太方便。”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
卡伊坏笑一声,“怎么啦,你俩要约会?”
“没有,”silver恍惚了一瞬,喉咙里有些哽住,“我们已经完了。”
“啊?!”卡伊大叫一声,“真的假的?你不是在逗我吧?”
silver攥紧了手机,指尖微微发颤,“本来就是上个床,玩玩而已……分了也很正常。”
卡伊沉默了片刻,说:“你骗骗别人就算了,骗我干什么。你要是一点也不在意他,当时对那些照片那么紧张干什么?而且,你现在的语气简直糟糕得要命,就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silver苦笑一声,哑声道:“是么?”
卡伊叹了口气,“是啊。所以我说真的,要不要去喝一杯?姑且不管是谁的错,骂他一顿,总归心里好受点嘛。”
谁对谁错,事到如今,好像已经说不清楚了。
他轻声道:“算了。”
几天前,他仍然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可如今他却觉得就这么算了吧,不想再追究那些过去。他们之间的纠葛太多,而真心总是经不起磋磨。
母亲的死,他仍旧不相信是ivory所为。人死不能复生,他好像连报仇的力气都没有了。该怪谁呢,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做出了那种肮脏的行当,才会让她受惊而死。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他自己。
卡伊道:“好吧,那你别太难过了。要是碰到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千万别自己憋着。”
“嗯,不用担心,我没事。”
silver思忖片刻,忽然想到他确实有一件在意的事。上次在那场宴会上,他和ivory碰见了雷蒙德,当时雷蒙德问ivory,「钥匙」在哪里。
雷蒙德所说的「钥匙」,听起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ivory听见雷蒙德说出这个词时,立刻做出了警戒的反应。然而,silver却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连一丝影子也捉不到。
“对了,卡伊,你知道雷蒙德最近在找什么东西么?”
“找东西?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他最近好像挺忙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
“我想我有件事需要和他谈谈。”
“嗯……那要不,我帮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再好不过,多谢。”
等待的时间里,silver给自己久违地做了一顿简餐。尽管毫无胃口,他还是逼着自己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了。他需要补充能量,最起码,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吃完收拾完,便收到卡伊发来一个定位,说是雷蒙德会在那里等他。位置有些可疑,在偏远的市郊,不过他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立刻启程前往。
到了定位的地方,看起来是一座私人庄园,被高高的铁栅栏围起,上面缠着锋利的铁丝网,闪着阴冷的光线。透过紧锁的铁门,是一座三层高的哥特式建筑,斑驳的外墙上爬满枯藤,犹如干涸的血管,扭曲地扼住整座建筑。
一个看起来像管家的人早已在此处等待,朝他鞠了一躬,“silver先生,少爷正在等你,我来带您过去。”
管家为他打开了一扇侧门。庭院里四处透着荒芜的气息,杂草丛生,灌木疯长,中央的喷泉早已干涸,只剩下锈迹斑斑的圣母塑像。
silver不由皱眉,但还是跟着管家走了进去。
他开口询问:“这里是?”
“这是早些年瓦格纳老爷送给雷蒙德少爷的一处庄园。”
“雷蒙德住在这儿?”
管家只是面无表情地回道:“您进去就知道了。”
走进建筑,就连里面的空气都比外面要阴冷一些,铁锈味、血腥味交织在一起。
silver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与阴冷的外形相比,建筑的内饰与它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相符,华丽至极,家具和地板都呈暖色调,巨大的水晶灯自穹顶垂落,光芒与四周的彩绘玻璃交相辉映。只是水晶上蒙了厚厚的灰尘,而家具和墙纸也都老化褪色,但仍然能看出往昔的奢华派头。
管家领他在一扇门前停下,“silver先生,就是这儿了。您自己进去吧。”
silver点点头,沉吟片刻,按响了门铃。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雷蒙德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首先闻到的是比外面还要重数倍的血腥味。里面的光线要昏暗一些,起初只看见沙发上的一个人影,等到眼睛逐渐适应才看清里面的景象。饶是silver多少已经设想过可能会看见的场景,此刻也忍不住停住了呼吸。
雷蒙德半倚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条长鞭,目光向下,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温柔得有些残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的皮靴下正踩着一颗脑袋,毫不留情地将那人的脸在地上碾压,几乎能听见颧骨碎裂的声音。脑袋上连着伤痕累累的赤裸身体,深浅不一的血液凝固在小麦色的皮肤上,能看出是被折磨了很久,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不……准确地说,那不是他的全部身体,而是他的躯干。他的四肢全部被砍断了,断处黑洞洞的血口狰狞可怖,与地毯上红黑血迹连成一片。而在旁边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半人高玻璃瓶,上面贴着大写的标签,“左小臂”“右小臂”“左手”“右手”……对应着的,无色透明的液体中,泡得发白的断肢像一尾尾无所事事的鱼儿,漫无目的地在液体中漂浮。
它们已经不属于那个人了,自然感受不到痛。
与可怖伤口相对应的是,那人身体上的某一部分被穿了十几个银环,顶端凝固着浑浊的液体,此刻无力地歪倒在一旁。胸口也穿了乳钉,暗红色的乳首被迫充血挺立。
那人咬着牙关,表情因痛苦和恨意而扭曲,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尽管那个人的脸埋藏在阴影中,被银灰虬结的乱发挡住,但透过缝隙,仍能看见鹰隼般的眼睛迸射出灰蓝色的冷光——
只消一眼,silver就认了出来。
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是瓦格纳将军。准确地说,他已经不是将军了。他甚至……不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