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药
春时药
崔湄念着母亲的话,想着莫要招惹他,免得他又提起那本册子。
回到院中,便寻了个借口,说想与轻萝说一说体己话,独身沐浴去了。
温热的水流淌在她的身上,长发似被湿润裹了层透亮的糖衣。
她坐在氤氲水雾之中,问轻萝道:“轻萝,今儿我起得晚,你早上可见到谢峥吃了什么药吗?”
“药?”轻萝把她白皙肩头沾着的花瓣挑下来,仔细回想一番,“我倒是没见姑爷喝药,不过……我倒是见有下人拿了药渣出去,并没丢在咱们院的小厨房里。”
“该不会就是姑爷的药渣罢?”
水珠从发尾落下,轻轻划过她的肌肤,她随手拨了拨水面,勾起一片涟漪。
呵,没想到他为了遮掩,竟然如此谨慎。
“有什么法子弄来吗?我好带进宫中,让阿姊传太医,帮我一查究竟。”
“这有何难?明日我问他们要不就行了。”
“不行!”崔湄赶忙制止,“你笨,既然他都不往咱们院中处理这药渣,又怎么会让你随手要到?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啊?小姐,那咱们要怎么办啊?”
“……你笨,你偷偷跟着,看他们丢去了何处,再捡回来不就是了?”
“哦,好。”
许是因为她与轻萝商议耽搁了些时辰,待她沐浴罢,回了卧房,谢峥已然换了寝衣坐在了桌前,写写画画的,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她未曾放轻手脚,径直朝床榻走去。
本以为他会就此跟过来,没成想他动也未动,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全部心思都放在他面前那些破纸上。
崔湄坐在榻上,安静地瞧着他。
入目是一双执笔的手,指节修长,如不细看,便很难注意到旧日舞刀弄枪的痕迹。
落笔之时流畅沉稳,宽阔肩背挺得笔直,看上去倒颇有些君子之风,冷淡之中涵括着些许温润。
她一向很喜欢心悦之人专注做事的模样,可不知怎地,如今看着看着,反倒有些不开心。
才成婚一日!
他就对她不闻不问!
难怪都说臭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
她张了张口,本想出声唤他,却赌气般地抿了唇,往床榻上重重倒去。
不理她就不理她,她睡觉还不行吗?
男子听见床榻传来闷闷一声响,知道她在隐晦地传达不满,手中的狼毫加快了些速度,却仍是没有出声。
今日她让他帮忙归置她曾经的嫁妆,可他细细理了一遍,除却那本神奇册子以外,发现数目亦有些奇怪,如今正在核算。
他和她少说几句闲话,便能早些算个清楚,也好快点去陪她。
想到这儿,他微微摇了摇头。
成婚之前,也不曾想过她竟这般黏人。
但他……其实很喜欢。
窗外的枝桠上似乎有喜鹊搭了窝,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她把自己裹在被褥里,却揣着一肚子的心事难以入眠。
啊啊啊,母亲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她的心里真的很难藏住事。
她好想去把他喊过来,干脆问个清楚。
她瞪着大眼睛,愈发地清醒。
这回轻轻翻了个身,面朝书案之后的男子,默默注视着他。
他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盯着盯着,原本饱满的红唇莫名撅起一点弧度。
等生气了?
她怎么总是这般急不可耐。
回来的路上便一直看他那里。
现下她躺在床榻上,真不知道她那脑袋里,会想些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他的耳尖骤然升温,迅速往耳根蔓延而去,眉宇微蹙,似乎有些苦恼。
谢峥顶着她毫不避讳的视线,终于落完最后几个字,把手中狼毫搁在笔架之上,擡眼迎上她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一直在偷看我?”
她下意识反驳道:“我哪有一直偷看。”
她是光明正大看的。
“再说了,你不偷看我,又怎么会发现我在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