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缘
冬时缘
好端端的,谢峤怎么会留意到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即便是在冬日,她额上依然渗出了些许冷汗。
因他这句话,几人的视线悉数转到了她身上,她没有那么多的思考时间,想得越久,反倒越会惹人生疑。
于是她干脆跪下来,头牢牢抵在地上,压低嗓门,尽量模仿着男子的粗犷音色。
“几位大人还是莫要为难小人了,小人方才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断然不会往外透露一字一句!”
谢峤微眯了眯眼睛。
他只是心中有所猜测,故而想亲自验证一番。
为何这人如此惊惧难安?
“并没有人打算为难你。你只需擡起头来,给我们瞧一眼。”
说罢,他瞥了眼弟弟。
“无羁,你不会介怀吧?”
谢峥微微握拳。
他既已经撒谎她只不过是个不识得路的新兵蛋子,那便确实没有立场介怀。
他实在是太了解谢峤了。
兄长生来敏锐,定是心有怀疑,不然不会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若他无端站在崔湄这头,兄长反倒会更不依不饶。
只有他表现得无谓,反而还有一丝机会。
他不动声色地走至兄长身边,淡声道:“我介意什么?”
说罢,垂首同崔湄道:“谢大人并无旁的意思,你给他瞧一眼便是。”
谢峥知道她断然不会听他的。
崔湄果然没有擡头,仍坚定地趴在地上。
但在心里把谢峥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不是说传出去也只会坏了他的名声吗?
那怎么是她现在在这儿左右为难呢?
他还帮谢峤说话,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只得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说辞。
“请大人莫要为难小人!”
“这样简单的一个请求,你为何会觉得这是为难?”谢峤实在有些不解。
看弟弟这般自若,或许是他想错了。
可面前人这般拘谨,他又不得不生疑。
他其实可以干脆走上前去,擡起这人的脑袋好生看一看,但面前的士兵并不是他手下问讯的嫌疑人。
碍于君子礼教,他不能这么做。
“……实不相瞒。”崔湄伏在地上绞尽脑汁,“先前各位大人讨论的是家中丑事。”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自不愿让我这个外人知道。几位皆是权贵,若是见了小的的样貌,当下虽不会对我如何,可捏死小的,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日子久了,小的……小的实在怕你们打击报复。”
谢峤默了默。
他虽不是这种人,然这样的事情实在屡见不鲜。
朝堂之上明争暗斗,斡旋妥协,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遭难。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谢清源诧异道,“我们,我们可都是严守律法的好官,自不会做出这等草菅人命之事。”
“小人与你们并不熟稔,不敢全心托付!还望各位大人高擡贵手,放小的一命。”
“唉,你可想得真多。”谢清源喟叹一声,“罢了罢了,我们也无意为难你。”
既然自己父亲都退了一步,谢峤也不好再执着,半信半疑地对无羁道:“那你们忙去罢。”
崔湄终于松了口气。
她忍着膝上擦伤的疼痛,迅速站起身来,扶了扶头上的盔甲,随谢峥离去。
谢峤凝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眉心微动。
方才那人起身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的手。
很白。
不似一个终年习武训练的男子该有的肤色,却有些粗糙,掌中甚至起了皮,沾着泥沙尘土,虎口处亦有弯弓拉弦留下的印痕。
可他是知道崔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