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结
夏时结
荒唐?
谢峤顿了一顿,面色冷峭地抚平衣襟,下颌线条紧紧绷着。
这一大早,他先是未全衣冠,被人莫名其妙看了一遭,后来又被她扯破了寝衣,还恰被弟弟看见了换下的旧衣裳。
可若是将这些事情细细说与无羁听,不仅荒唐,还十分丢人。
他决定搪塞过去。
“没什么。”
他面色微愠,语气染上几分烦闷。
“没什么?”谢峥显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几步走上前来,拿起一旁衣带打出的同心结,“你们若真没什么,那这又是什么?”
谢峤定睛一瞧,他掌心中正是自己寝衣系带打出的淡银绳结。
虽是残破的材料,末端还有些长短不一的线头,可绳结却繁密精致得紧。
仿佛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他瞳孔微缩,仿佛被绳结系起了一段遥远且毫不起眼的记忆。
上元节那副令他难以忘怀的画上,正是以绳结相系,也是与它一般无二的模样。
今日事发突然,崔湄断不可能早有预谋,偷梁换柱,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找寻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这绳结,只能是她紧张时随手打的。
难道是她?
怎会是她?
谢峥凝着兄长,见他眸中由困惑逐渐变为难以置信,继而失了神一般怔愣在原地,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自他掌心里取走那段绳结。
他手心一翻转,将它反握在手中。
“哥,你还未回答我。”
谢峤的指尖骤然落空。
他垂眸怅然一瞬,把手垂落下去。
“你要我答你什么?”
他脸上的神情慢慢消散,再擡眼时,仅剩素日里的平静无波。
“不是不愿娶吗?不是不愿见吗?不是要和离吗?”他偏了偏头,望向小柜上的药膏,“既如此,怎会这般轻易接受了她的好心?一大早便不顾衣冠体面——”
“无羁。”谢峤冷声打断道,“你言语间注意些分寸。”
“是她自己闯进来的。”
“你可以把她赶走啊,不是素来待她冷淡吗?”
“你以为我不曾斥责她吗?你这些时日一直和她在一处,她是什么性子,难道你不清楚?”
两人一句接一句,互不相让,剑拔弩张。
“不管怎么说,我可都瞧见了。”谢峥的视线落回兄长面上,眸光若利刃,切断了谢峤最后的平静,“你若是君子,就不该在一个姑娘面前衣冠有失。你不愿娶她,便理当维护她的名声与清白。哪有既不想为婚姻大事折腰,又要占人家姑娘便宜的道理?”
谢峥的声音低沉有力,口齿中吐落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电闪雷鸣的先兆。
他的话看似在理,句句该是君子所作所为,可待谢峤冷静下来,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不对劲。
他很不对劲。
这些话为何会隐隐带着些酸意呢?
崔小姐没有生气,他也没有生气,无羁这是在以何种立场生气?
“这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同你有何干系?”
谢峥抿了抿唇,道:“不是你当初捏着圣旨,满脸不情愿的时候了是吧?”
“哥,你真是玩得好一手过河拆桥。”
“既同我无干,那你为何要我替你拜堂成亲?”
“既同我无干,那你为何要我在府中暂替你之名与她相处?”
“既同我无干,那你为何不敢搬回原先住的院子,屈居在此处?”
一连串的话语倾泻而出,打得谢峤哑口无言。
扪心自问,他在此事上确实亏欠弟弟良多。
想来他是心中有怨的。
毕竟他如今全心全意沉迷在那花楼女子身上,回府却还要替他应付崔湄。
他应是心烦,故而才这般尖锐。
“抱歉,是我方才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