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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疤
次日,林书璞听姥姥的待在家里没出去。
到了中午有人摁门铃,她跑过去开门。
看到罗恕,她脸上一红,情绪不自觉紧绷起来,眼前瞬间涌现出他握着她的腰,呼吸粗重,吻她的同时一下下使力冲进她身体最深处时的场景。
她以为自己挺成熟的了,但脸皮还是薄,跟他上过床后就老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到无所适从。
罗恕不是空着手来,他提了一袋水果,目光往她身后看了看,问:“姥姥在家?”
“在家。”她不自在地挠挠后颈,面色微红,“你怎么来了?”
“我让他来的。”姥姥走过来,“罗恕,快过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姥姥请罗恕进屋,慈和地跟他说了几句话。罗恕有时候会朝林书璞那边看一眼,林书璞担心姥姥会发现,刻意避开了。
姥姥不止请了罗恕,还请了罗恕的母亲张淑美。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姥姥就让田阿姨出去买了不少食材,忙到现在做出了一大桌子菜,原来是要招待客人。
林书璞预感不太好,果然,饭没吃多久,姥姥说:“淑美,不知道你平时看不看娱乐新闻?”
张淑美一愣,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如实说:“网上消息太杂,所以我早就不怎么看了。”
“是啊,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确实不要关注会好一些。”姥姥说,“可是昨天有人跟我说,罗恕的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罗恕谈恋爱了?”张淑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兀自在因为自己这个儿子终于有了感情方面的动静而欣喜,笑问,“罗恕,是真的吗?”
罗恕眼底一片冷凝,他从姥姥的神色上看出来老人家并不同意他跟林书璞在一起,也预料到今天这顿饭恐怕会吃得不轻松。
他放下筷子,一派坦然:“姥姥,有件事我一直没跟您说。我跟书璞在谈恋爱,交往有一阵子了。”
张淑美脸色骤变,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看看林书璞,又看看罗恕,难以置信:“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
“书璞是你妹妹!”
“那只是两家人口头上随便说的一句话而已,我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算兄妹。”
“你!”张淑美气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罗恕看回头发花白的老人:“我跟书璞恋爱的事我应该早点儿告诉您,一直瞒着是我的错,我跟您道歉。”
姥姥直挺挺地坐着,她虽然年纪大了,但背依旧很直,没有一点儿佝偻的迹象。仔细算起来,她其实是大户人家里教出来的女儿,只是后来一场浩劫中家倒了。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日子都过得清贫,但她依旧保持着一个富贵人家教养出的女子的骄傲和体面。
“我们两家关系一直都很好,就像是真正的亲戚一样,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她面色如常地开口,“罗恕,你跟书璞的事,我不同意。你们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兄妹,你就不该对她起别的心思。你的年纪比她大了很多,比她成熟比她懂事,就该多为她着想。”
“姥姥怎么知道我没有为她着想?”
“我知道你现在是人上人了,什么都不缺。可我们家从来都不是拜高踩低的人,你能给她的那些东西书璞都不在乎。我的这个外孙女年纪还轻,很多事情都想得不够全面,容易被美好的外表蛊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合适她的。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看见她走错了路,我不能不把她拉回来。”
李英梅带了些胁迫的目光投向罗恕:“你跟书璞分手吧。”
“我不分!”林书璞再也听不下去,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姥姥,你为什么总是对罗恕有偏见?他到底哪里不好了?实话跟您说,没有他,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你看,又说小孩子的话了,”李英梅淡定道,“你果然是没长大,不知道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越不成熟的人越容易一时冲动,可是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天你喜欢罗恕,可能明天、后天、大后天就不喜欢了。”
林书璞悲伤地喊:“我不仅明天、后天、大后天喜欢他,我一直到世界末日我都喜欢他!”
姥姥一向冷静自若的表情变了,她走到罗恕身边,不无怨怼地说:“在小镇的时候,我把璞璞交给你让你照顾她,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还有难听的话她没有说,也说不出口,转而用另一句话攻击罗恕:“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的孙女绝对不找戏子。”
“姥姥!”林书璞崩溃,“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走吧,以后我们两家也没什么必要来往了。”姥姥送客。
罗恕一句也没有再反驳,他起身,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神色平静地带着张淑美一起走了。
林书璞无能为力地看着那扇门关上,眼泪无知无觉地砸下来。她擦了擦眼泪,冲着姥姥说:“你刚才都在说什么!您怎么可以对罗恕说那种话呢?”
“他一个大你那么多岁的成年男性,竟然想着要把你骗到手!”姥姥对罗恕跟林书璞在一起的事耿耿于怀,“我没说别的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从来都不是罗恕骗我,是我一直在不自量力地喜欢他!”林书璞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跟他之间,从来都是我先喜欢的他!他没有骗过我,没有对我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他是在我长大以后才喜欢我的!”
“你长大了,他就可以喜欢你了吗?”姥姥气得情绪起伏,手按住胸口,“你当时还那么小,你懂什么是喜欢吗?我要早知道他就是个祸害,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你送给他照顾!”
“你宁愿把我留在家里,让我被我妈打死是吗?”
姥姥很长时间没能说得出话。
林书璞的眼泪到底还是源源不绝地掉出来,她既替自己伤心,又替罗恕感觉委屈:“我妈有抑郁症加躁狂症,三天两头打我。在认识罗恕以前,我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对我好,能关心我吃没吃得饱饭、穿不穿得暖衣裳。我被我妈养得自卑又内向,性格不讨喜,在学校交不到朋友。我总觉得我是个特别糟糕的人,只有罗恕会跟我说我很讨人喜欢。我上的学校每周三要穿私服,我特别羡慕我同学能在那天穿漂亮的裙子,可我不敢跟我妈说,是罗恕发现了,他用他在修车店上班挣到的那点钱给我买很贵的裙子,让我在学校不至于被人瞧不起。这些事你跟我妈知道吗?”
姥姥发现事情原来比她想象得要严重很多,林书璞对罗恕的感情竟然早在多年以前就产生了。
她震惊得无以复加,半晌才道:“你不能因为他对你好就喜欢他。”
“那我要因为一个人对我坏就喜欢他吗?而且我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我好,他身上的一切我全都喜欢,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发疯了,我根本就管不住我自己!”
姥姥狠心打了她一个巴掌。
林书璞安静下来,姥姥忍着泪:“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第二次。”
林书璞看着自己的姥姥,眼神倔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可以瞧不起罗恕,要不是有他的话,我们过得不知道比现在要惨多少。我的笔名是他夺回来的,现在的工作是他帮忙找的,您当初做手术说的是免费临床案例,但其实一切全都是他安排的,医院、主刀的医生、进口药品,这些全都是他瞒着我们偷偷联系的!对了,还有这栋房子,这房子其实也是他的!”
姥姥脸上的威严瞬间瓦解,日益苍老的眼睛里填满了错愕。
这些事情当时林书璞也不知道,是在海岛的游轮上,她无意中听到沙冠和杨策调侃,说罗恕为了她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事,一套五千万的房子说送就送,完事儿还不让她知道,她才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
原来那些馅饼不是天上掉的,而是罗恕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