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夺月 - 栖风念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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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寒沧烈心头压着事,连续几夜都不都好梦。

循环往複,尽是放不下忘不掉的前事。

一会是皇伯父与皇奶奶争执:“什麽不求成国之栋梁只求安安稳稳,母后心疼孩子也该有个限度!他是什麽随便人家的孩子麽?他是寒家忠烈的血脉!若是平庸一生,朕如何向寒将军交代?难道要让文武百官,都看着他的儿子碌碌无为吗?”

皇奶奶疼惜不已:“好好的孩子,无父无母已经很可怜了,瑶色大了,有主意,哀家管不住,难道一定让烈儿也去负担那些护国之责吗?皇帝的将军,就这麽不得不多烈儿一个?让这孩子平安富贵,日后挑个好姑娘,成个家,安安稳稳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不好麽?”

“朕不同意!寒将军夫妇皆是人中龙凤,二人为国死战,留下的血脉朕岂能不悉心管教?若是日后烂泥扶不上墙,朕百年之后还有什麽面目去见他们夫妇?!”

“皇帝爱说自己也罢了!不準说哀家的烈儿烂泥扶不上墙!他聪慧敏思,哪有皇帝说的那般不堪!”

“既然如此更该用心栽培!赵德全!把孩子带上回扶政殿!”

皇奶奶勃然大怒,正要开口,他连忙扯扯她袖子:“皇奶奶,烈儿愿意去,烈儿愿意和皇伯父学本领。盼日后能如父母兄姐,护国疆土。”

梦境兜转,他诗书骑射无一不头筹。明朗张扬的少年郎,明珠扫尘,耀眼夺目。

国子监里,太傅满目郑重:“此子天资不可限,难得之才,实乃天佑我朝啊。”

腐.政难除,皇伯父在如山折本后脸色深深疲惫:“烈儿,朕想请你……帮一个忙。朕实在是没有旁的办法了。”

那些血流淌在踏玉台的土地上,尚有干涸的一天,但在所有人心中,却始终难以磨灭。

“阳间人屠……”

“嗜杀成性……”

“金刀恶鬼……”

场景变换,九五至尊的男人背脊佝偻,愧疚掩面:“烈儿……朕亏欠了你……朕亏欠了你。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听母后的话,让你做个富贵閑散公子……也不叫你受这样的折磨……”

皇奶奶心疼垂泪:“哀家的烈儿……可怜的烈儿……”

而他始终一遍遍安慰别人:“没关系,真的不打紧。”

是的,公道自在人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口舌利剑刺在身上,犹如无物,他通通不在意。

所有的痛都在那个他沖出家门的暴雨夜。

后知后觉的一刀一刀,捅的他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烈儿……对、对不住啊……叔父不知道你、你这孩子怎麽把那婚约放在心上了……那就是一句玩笑话罢了,这麽多年,谁也没提过,我、我也没想到你如此当真。”

“对不住,烈儿,叔父愧对你爹爹。我们家月儿,已经和沈小侯爷定亲了……”

寒沧烈浑身冷汗地惊醒过来。

梦境残碎,竟也几乎过了半生。

窗外冬寒凛冽,素月高悬。

他再没有睡意。

披衣下床,坐在窗边向天静望:那不是他的月亮,但只要他想,便可以伸手摘下,独拥瑰宝。

可只怕即使他能做到疼宠入骨,那月光,也会因不喜而黯淡。

她一点都不喜欢他。

手边残茶已冷,他还是给自己添了一杯。冰凉的寒意顺着喉管流进肺腑,又带走一分本就不多的温度。

没用。

寒沧烈弓起身子,借用双臂的力量按压抵抗忽然而起的心髒绞痛,闭着双眼,半晌自己低低笑出声来。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就是这麽癡,他认了。

强压下心中剧烈灼烧的贪妄:他从来没为难过月儿,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

蒙天子亲传,识世间大道,礼与法早已浸润身骨。那些有悖人伦的念头,就让它在黎明到来之前,在这浓夜中烧成灰烬。

他只给沈轻照t最后一次机会,唯这一次。

……

安抚好爹娘,第二日傍晚雪月回了纣南侯府。

事情都已经盘算好,所以雪月并未耽搁,直接面见沈老夫人,对她一五一十陈述自己的想法。

沈老夫人一听,身子微微坐直:“这是什麽时候诊断出的事?”

“大约两三个月前吧,兹事体大,事关侯府子嗣,月儿不敢不上心。又选了几个大夫反複看过脉,都是同样的口径,这才彻底灰心。”

雪月温声道,“事实既定,这样的要紧事怎敢欺瞒母亲,更不敢忝居正妻之位,令候府嫡系绵延断绝。”

沈老夫人微微垂下眼皮,沉吟不语。

见她沉默,雪月倒也不着急,只做柔顺的姿态等对方再开口。沈老夫人与沈轻照这对母子性格很相似——狠得下心,但又很在乎自己的名声。

片刻,沈老夫人与身边的张嬷嬷不动声色对视一眼,转而对雪月微笑:“月儿,当年轻照这孩子在江州惊马,一个人重伤在山上,幸亏得你搭救,才保住他一条性命。这救命之恩,母亲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才是。没想到,后面竟有缘分嫁于我沈家为妇,简直令我欢喜的不知所措。”

雪月轻轻握住自己袖口,手指不自觉发力,面上维持着得体微笑。

“你与轻照成亲这三年来,将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我这个做母亲的看着,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况且,你们夫妻二人也恩爱,这忽然说和离……这不是让我这把老骨头伤心吗?”

雪月沉吟。眼角余光见双玉微微向前一步,似要开口,不露声色按住她。

——今日是来清清白白做了断的,没必要闹的难看。总之也是最后一场戏了,她演好就是:“月儿知道母亲疼我,也懂您的为难。但是,沈家本就嫡系一脉单薄,月儿惶恐,实在不敢承担断后这样的大罪。和离之事乃是月儿真心考量,绝无任何怨怼埋怨之意。便是日后断离沈家,也会日日祝祷,愿纣南侯府子嗣繁荣,长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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