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正午,日暖雪静。
金叔亲手熬了药,小心翼翼端着托盘走进寒沧烈房间,擡头看见寒瑶色也在:“二姑娘什麽时候来的……哎呀——公子怎麽没有好好躺着?”
寒沧烈靠坐在床头,半束的乌发散落在腰间床沿,脸色略显苍白,反衬眉眼更漆黑深邃。
听到金叔大呼小叫,他微笑,正要说话,寒瑶色抢了先:“他爱起起呗。我看了一眼,没什麽大碍。还是底子很不错,这点儿伤有个几日,也就养好了。”
她一手拿个橘子,边说还边扒了吃,一个瓣也没分给自己弟弟点。
金叔不指望二姑娘会照顾人,先放下药碗。
手指触了触碗沿——这药刚熬出来,烫的很,要晾上片刻才能喝。
他转过身,语重心长劝:“二姑娘,公子不懂得保养自己,但他一向最听您的,您更应该管着他才是啊。昨天府医来看过,说伤势不轻,要好好静养。”
寒瑶色就听见一句:“他一向最听我的??请问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吐掉一个橘子籽,摆手:“我可管不了他,金叔,他都这样了,自己不好好躺着,我还能上手按他、用浆糊给他粘床上?”
寒沧烈捡了半天笑:“二姐,金叔,你们两个别在这搭戏台了,我躺了快整整一日,实在躺不住。就起来坐一会儿,也不出门。”
寒瑶色指指寒沧烈,对金叔道:“听听,人家说了,不出门,多懂事。”
金叔没有半点寒瑶色这插科打浑的好兴致,一点都笑不出来,“明儿就是除夕了,伤得这麽重,这年可怎麽过?”
寒沧烈道:“没有那麽重,该怎麽过就怎麽过。”
寒瑶色问:“该怎麽过啊,去舞狮你去不去?”
“二姐之命,不敢不从。”
寒瑶色扬扬下巴:“金叔,他说的啊,给他备身行头。”
金叔还是叹气。
他们姐弟俩宽他的心,但他哪就那麽好糊弄。
公子懂事又愿意隐忍,但他了解他,能叫他卧床静养的,该是怎样重的伤势。
金叔求助寒瑶色:“二姑娘,您见识广,公子的伤……”
“那要论见识,”寒瑶瑟说,“在战场上,十个人里拎出来五个都比他伤得重。这点伤,随便养一养,正月十六t複印开朝,估计也好的差不多了。”
金叔听得心惊肉跳:二姑娘说话,真是生怕他放下这颗心,战场上是什麽样?西川那些蛮子打起仗来发狠不要命,若是寒沧烈的伤势已经能在其中排到十之第五,足见没有她嘴上说的这麽轻飘飘。
“这——这按说陛下从不曾因什麽事苛责过公子,公子也从未办错过任何差事,这一回陛下竟动了雷霆之怒,那、那以后会不会……”
“不会。”
寒沧烈与寒瑶色对视一眼,转头看金叔:“金叔,您不必担心,我并未见罪于陛下。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本心……也没想罚这麽重。”
“那怎麽会……”
看来不说清楚,金叔定然无法放心。寒沧烈道:“陛下确未对我动怒,是因为……那日行刑官员,他的父亲死于踏玉台事变中。我亲手杀的。”
“在踏玉台上死的人,陛下都为其族开释诛连之罪。故而他记得我,也记得这个仇。”
金叔脸色蹭一下变了:“原是如此——那他可是公报私仇!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不知道公子伤得这麽重,此事应该立即禀报陛下才是啊!”
寒瑶色接口道:“此事乃陛下亲自下旨处决,无从辩驳。那人是奉圣上口谕,罚得轻了重了,都没有立场计较,挑不出人家的错。”
金叔急道:“可踏玉台斩百官,那是公子为陛下……陛下圣聪明断,只要他知晓行刑之人的身份,自然知道那人故意手下得重,有报仇之嫌。”
这一回,寒瑶色没说话,目光落在寒沧烈脸上。
寒沧烈道:“算了吧。”
金叔欲言又止,满脸心疼。
“陛下知道又如何,他明旨降罚,若因我伤重而惩处那人,便显得偏袒太过,于君威有何好处。若是什麽都不能做,知道了这些,只能令他心里难受,”寒沧烈眉眼沉静,说了这麽多话,胸口那道伤隐隐作痛,他一手按抚,“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受点委屈吃点亏,就要闹到陛下面前求他做主。”
没错,他说的都有道理,但金叔就是过不去心里的疙瘩:“可是这样,整件事里,就公子一个人担了委屈。”
“也不见得啊,”寒瑶色摸下巴,“人各有志。挨顿打算什麽,心里的石头落下才是最要紧的。”
寒沧烈蹭了下鼻尖因疼痛而渗出的虚汗。
这到底是不是亲姐姐?他都这样了,还明里暗里用话调侃。
他明知故问:“什麽石头?”
寒瑶色哪能让着他:“就是你怀里一直收着的小玉石头,两头尖尖,弧度嘛,弯弯的……”
寒沧烈懒得听她揶揄,伸手去够药碗:“我得喝药了。”
金叔赶紧搭把手:“公子,我喂你。”
“金叔,您别忙了,”寒瑶色哭笑不得拉住金叔,“金叔,您是咱们府上的管事,把自己弄得像老妈子一样,给自己找了这麽多活干。这年节的事刚忙完,又惦记着照顾寒四。没关系的,您就去歇歇吧。”
金叔不肯:“这点事哪就累到了。”
他可不敢认同寒瑶色,这姐弟俩,一个比一个不令人省心。他相信,若他真的半点不管,这姐弟俩还不知能合计出什麽来,只怕公子说躺不动要外出走走,二姑娘也只会告诉他,对对对,你爱干啥干啥。
金叔把药碗端起来,完全忽视寒沧烈伸手接的动作,自顾自地吹。
刚吹了一口,外面来人禀报:“两位大人,外面有客拜访,是宣宁伯一家。”
寒沧烈眼眸微动,一下子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