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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冰消(四)

第216章冰消(四)

兴宁坊,成王府。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天渐渐暖和起来了。心思活络的姚知临之前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此时春光正好,他却消停了下来。园子里桃花盛开,他竟只邀了端王姚知祎、景王姚知浚。

满树娇红下,姚知临一边煎茶一边问道:“诸位听说了吗?”

“皇妹最近有些力不从心。”

“略有耳闻,”姚知祎捋了捋蓄起的胡须,不急不缓道,“听说,是蜀王的禁|脔得了急病,快不行了。”

姚知浚弱弱开口:“传言而已,怎能尽信?”

“自污在前,掌权在后,怎么看这都是七皇姐瞒天过海的计策。父皇已经吃了一次亏,我们不能继续上当。”

“更何况……”姚知浚低下头,嗫嚅道,“咱们手里没兵,怎么起事?”

“没错。”姚知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而后拈起一块点心。

“现在拱卫京畿的,八成都是剑南兵。想要成事,光靠咱们手底下那百十个死士是不行的。听说兵部正受命重新筹建十二卫,这可能是个机会。”

他咬了一口龙井酥,边品边道:“不过何家和陈家世通婚姻,宣帝之妻与废……与元后既是表姐妹,又是手帕交。现在咱们皇室嫡脉唯一的男丁姚思齐,就是被她抚养长大的。所以何琳那条路,我们怕是走不通。”

“走不通那就不走,本王不信姚知微掌权,王家真就坐得住。”姚知临坐直了身子,开始倒茶。

“只要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王氏的人知道,蜀王之所以没有清算他们是因为外患未靖,他们肯定会慌。再让彭、常两家跟咱们投诚了的官员去暗中游说,言以利害,许以厚遇,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姚知祎吃完那块点心,毫不客气地端起他倒好的茶,啜上一口,道:“既然皇弟胸中有丘壑,又何必拉上为兄呢?为兄一无人脉,二无家资,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皇兄何必自谦?现在父皇膝下,以皇兄居长。序齿亦大义也,您有资格一争大位。小弟不敢忘,所以想与兄共同举事。事成之后,天下三分,你,我,他。”姚知临举杯,朝另外两人依次示意。

兴宁坊作为姚知微安置十王之地,明处有日夜巡护的剑南军精锐,暗处有隐匿踪迹的鹰扬卫密探。成王是重点关照对象,其府中上至姬妾,下到仆从,各处蜀王安插的人。故而姚知临的一举一动,从来瞒不过他打心眼里鄙夷的妹妹。

在姚知临看来,这个命格孤煞、至今未嫁的妹妹,虽然手握大权,但也是可悲的。关于她的那些曾经甚嚣尘上的风流韵事,便是一种佐证。他大发慈悲的想,若是对方识趣一些,肯将摄政权拱手相让,自己或许能替他寻一个如意郎君。

可惜姚知微不需要,她也看不上这个连“牝鸡司晨”一词都不敢当众讲出的胆小鬼。不过,如姚知临这般自信的蠢货也有存在的意义。这是姚元睿的“馈赠”,她决定悉数收下。

将暗卫传回的字条对折后送入火舌,看着它被一点一点舔舐成灰烬。而后在火苗烧手前,把残余的部分及时丢进脚边的白釉渣斗里。烛火随着衣袖带起的微风跳动,姚知微起身,为那即将湮灭的光点覆上素纱灯罩。

“继续盯着。”

并没有人答她的话,但被光钉在墙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积压的公文被挪到了寝房,所以姚知微没有在新射殿的书房里停留太久。第十三天了,她的心情和步伐都变得更加沉重。今夜皎洁的月色透过大开的门扉琼窗照进了深深宫室,却驱不散她眉头紧锁的忧愁。

“殿下……”

“我来吧。”

“是。”

姚知微自春和手中接过刚熬好的蜂蜜水,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白芍、甘草、桂枝、干姜等药草香杂糅在一起,随着薄薄的一缕白雾逸三开。

春和净过手后,取出了殷姒口中含着的参片,而后将其轻轻擡靠在早已垫好了的被衾上。闭合的口齿被她小心翼翼地捏开,姚知微俯身,耐心地将那勺蜂蜜水送进去。

刚昏迷时,殷姒还能进些流食,现在却只能靠汤汤水水吊着一口气。好在以姚知微的身份地位,不乏弄不到名贵的草药。百年山参、千年灵芝……集天地精华生成的宝物,总是有些补气安神效果。

不出意料,被吞下去的蜂蜜水很少。春和腾出一只手,抓着帕子替殷姒擦拭。姚知微则不厌其烦,重复喂着昏迷的心上人。

木僵,世所罕见的病症。患者多半无可救药,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御医署里的御医都这么说,国中张榜数十日也没能引来什么青囊圣手。唯一可以指望的穆九黎,在安南之战后得了土地就率部南迁了。现在她离得太远,遣使急传,往返也需要月余。

来不及了……

喂了足足两刻,小小一碗蜂蜜水才见底。凉汤伤胃,姚知微将手一伸,一旁侍立的春玲忙接过那白玉盏。

探过铜漏的春华走了进来,轻声道:“殿下,方交过子时。夜已深,您该去歇息了。”

拨来照顾殷姒的人手并不少,参汤蜜水是一个时辰一喂。擦洗身子、更换衣物,有春和亲力亲为。无论姚知微是否在,床榻上昏迷的人都能得到很好的照料。只是半月期限将至,她……

心中郁结无人知,姚知微强打起精神:“本王还不困,你们先下去吧。”

“殿……”

“是。”

春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春玲给打断了。随后,她被春玲与春和拉着离开。待走得远些,春玲才小声对她解释道:“殿下今日吩咐诸葛大人去准备丧仪。”

“什么?”

“嘘,你小声点……”

“……”哪怕她不愿意接受,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姚知微伏在殷姒身边,闭上双眼。

有风呜咽着卷了进来,珠帘轻轻晃动,带起一阵清脆的玉鸣。

“姑娘自去,触体即醒。”鬼差送返殷姒,片刻不敢逗留,话落就不见了。灵体状态的阴姒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钻回身躯,反而怔愣在那里。

她是回来了,又逃过一劫,可是该如何开口呢?

殿下一向不信鬼神,尽管她自己就修道。且人能死而复生一事,听起来就匪夷所思。即便姚虞以道教为国教,可那不过是“愚民”之策的一种。这一点,在没有重生之前,殷姒就明白。只是一生坎坷跌宕的人,总要给自己寻一个精神寄托,不然会撑不住的。

古往今来,高高在上的统治者都会容忍宗教的存在。但上位者的宽容并不出于仁慈,而是出于利益。推崇道教的姚虞天子,为了至尊之位,照样违背纲常伦理。太宗如是,穆宗如是,便是无赫赫之功的姚元睿也如是……

兄弟阋墙,父子相残,岂不有违天理?

以君父之尊而下奸子媳,难道可以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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