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隔岸（四）
第188章隔岸（四）
玉臂揽颈,浅唱低吟。
姚知微以前没有夜间赏曲的习惯，可现在有了。而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时半会无法改变。分别在即，她是在殷姒那染上的瘾,自然也由殷姒来替她解决。
“殿……殿下……”殷姒害羞地擡起姚知微的头,抹去她立于水间时沾染的晶盈,脸红得几乎滴血。
“今天就到这里？”听见她已经变了味的嗓音,姚知微吞咽了一下,哑声问。
殷姒轻轻点了点头，在朦胧的灯影也美得十分清晰。姚知微凭借极好的目力望去，只见她红唇微张,露出洁白的齿。呵气如兰，不断往自己面上扑。她听见殷姒急促的喘气声,心同样跳得极快。
她们往常云雨,都是中规中矩，虽能酣畅淋漓,但姚知微总觉得别扭。毕竟男女有别，有时在一些事上学习男人的经验去做,其实并不可取。好在她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仔细回忆了自己曾经面不改色观看那些被迫沦落风尘的姑娘们在她面前上演活春|宫时的画面。可能奇怪,但……
不妨一试。
只是殷姒似乎不太喜欢,也不太习惯。
当然,这仅仅是姚知微一厢情愿的臆想。要论闺房之乐,曾经二嫁的殷贵妃跟蜀王比，可以称得上“经验丰富”。不过那多是被迫,因为姚元睿并不如姚知载那样“尊重”她。天子常为一己私欲要求妃嫔替自己品箫弄玉，到老了体力不支时更是频繁提此要求。所以,殷姒一直觉得这样很脏。
而被她视若神明的殿下，怎能被自己“玷污”呢？
姚知微不会读心术，不知道殷姒的别扭从哪里来，只当她害羞。不过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后，以后便不愁没有“得寸进尺”的机会。而且她对在乎的人，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的。听到殷姒喊停，她便收手，准备起身替对方清理一下。
“不要走……”莺声啼啭，攫住了姚知微的心。
她低头吻了吻殷姒发了一层薄汗的额头，柔声问：“阿姒改主意了吗？”
殷姒眼底还有浮动的情潮，姚知微盯着她那红艳艳的唇，心旌摇荡。好在她素来克己，并不是见色起意的登徒子，管得住自己的手和眼睛。然而就像楚王为神女倾倒一般，她也会为殷姒床笫间动人的模样动心，一次又一次。情不自禁，无法控制。
“不……”殷姒拉住了她被香汗濡湿的亵衣一角，小声道，“殿下明日就要动身，我想殿下再多陪陪我。”
“好。”
姚知微没有犹豫，当即除袜上床，抱着殷姒暖起来的身体，共枕一处。幽幽的香在鼻尖萦绕，她握住殷姒垂下的发丝，拿在手中轻抚。殷姒侧首望她，伸出一只手，欲触碰她额间那只凤凰。
“很好奇？”
“嗯。”
姚知微闻言，往下挪了挪，好让她能够顺利地摸到。
殷姒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胎记”，触感光滑，颜色鲜艳，形状特殊，比纹身要自然，比绘画更真实。近看是凤凰卧，远观是牡丹绽。人身上的天地造化，莫过于此了。
“殿下这只凤凰，真的是出生就有吗？”
“是。很神奇吧？”
殷姒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嗯。”
“可惜很突兀，”姚知微把玩着她的发梢，温声道，“至少，我并不觉得它漂亮。不过姚虞崇道，命理一说自古在民间也蔚然成风。我要造势，它倒可以派上用场。”
“是殿下曾提起的‘女’主‘兆’临一说吗？”
殷姒凝眸沉思：“康靖忠的那块石头真是天外来物？”
“当然不是，那是李家给他出的主意。大概是我师兄，你见过他。”
“李大人？”
姚知微嗯了一声：“忘了告诉你，他上次离蜀回了长安，得了师父、师叔的举荐，现在已是朝元阁阁主、大虞的国师。”
“国师？”殷姒故作讶然，“那他是殿下的人还是……李氏的人？”
“君主之下，皆为臣子。李惟不仅是我师兄，更是李氏族人。不过，他应该会选择我。”姚知微松开殷姒的发丝，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他比较信神，尤其是无法解释的东西。”
殷姒忍不住弯了弯眼：“殿下自己也说了，鬼神之说在民间蔚然成风，已是习俗。平民百姓中少有人读过书，遇到解释不清的异象自然会往那方面想。姚虞崇道，国师执掌国教，自己不信如何让别人跟着信？”
“而且殿下有没有想过……”
“万一鬼神……”她顿了一下，收敛笑意，“真的存在呢？”
“那鬼神也有自己的规矩，不然人间岂不乱套？”姚知微本人也算是朝元阁中弟子，但她一向不热衷于鬼神之道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倒是紫薇术数、天象水文这些学问，尚有实用，更能激发她的兴趣。
“……”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殷姒险些忘了。她能重生，是因为姚知微。模糊不清的记忆里，那些神祇谈论的，好像就是她面前的蜀王本人。大虞未来的女帝，难道不算紫微大帝转世吗？
据说一些神仙，似乎是没有固定性别的。
姚知微不信便不信吧，她在人间走一遭或许只是历劫。别人辗转蹉跎的一生，在真正的“她”那里应该只是流光一瞬，是根本不值得关注的事物。高高在上的神明，或许并不需要众生的供奉，毕竟祂们不属于此间。不然当初她曾经信奉的神佛，为何没有对她施以援手呢？
“时候不早了，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姚知微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良宵苦短，睡吧，阿姒，我看着你睡。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
天都要亮了能怪谁？
殷姒顺势滚进了姚知微的怀里，贴着她的胸膛。姚知微弓马娴熟，锤炼过的身躯并不柔弱。她身体的曲线或许缺乏女性该有的那种丰满，但结实可靠。有力的臂弯，亦可比婴儿的摇篮，能够令她安眠。
一夜无话，只有均匀而轻柔的呼吸声如情人耳畔的呢喃细语，在静谧的黑暗中缱绻蔓延。
朝阳破晓，东方天明。
殷姒醒来时，身边已人去枕空。
泰和四十四年夏，六月十二，蜀王奉天子之命，出川平叛。帝亲临，率王及众将祭祀天地神祇，以求顺吉。三军陈而待令，官吏俯首静听。
姚元睿扶起甲胄在身，单膝及地的姚知微，看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盗覆两京，社稷不宁，朕无颜以对天下。幸得蜀王忠孝，不顾生死，肯为家国奔袭千里。”
“刀剑无眼，康贼凶残。蜀王此行切莫大意，保重身体，朕期待你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