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争执（一）
第205章争执（一）
殷姒闻声有些忐忑,姚思嘉不满地偏过头去，想看看这位可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殿下之侄诚不欺我，”药罗葛忽叠的目光逐渐变得灼热，在殷姒和姚思嘉之间来回游移着,“郡主和这位……殷姑娘,都是天姿国色。”
“我草原儿女中,似乎未曾有过如此仪容者。”
“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汗谬赞。”
姚知微随口应了一句,而后拍了拍身侧空出的席位，擡眸望向殷姒，温声道：“入座吧。”
“是。”
二人齐齐躬身,走向大帐中为她们预留的席位——姚思嘉落座于东席之首，殷姒则坐在姚知微身边。回纥君臣的目光与殷姒逐走,却被举杯望来的蜀王截了个干净。
“可汗,请。”姚知微面色如常，并未显露一丝不悦。
“殿下也请。”药罗葛忽叠笑了笑,端起仆从斟满的酒盏，一饮而尽。
剑南烧春口感绵柔,回味悠长。几杯下肚，起初并不觉醉,头脑却开始发热。纳尔罕喝了两坛,思绪已然飘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主人席位旁的殷姒,已然忘记了吃喝。
同伴过于直白的眼神引起阿史那蒙颂的注意,他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提醒满嘴流油的纳尔罕道：“这等尤物绝非你我能肖想的,快擦擦你的口水，纳尔罕。”
被阿史那蒙颂指名道姓的一点,纳尔罕才回过神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身上落有的几道不太友好的目光。不过敌意最深的不是对面那两名虬髯的蜀军将领外，而是女扮男装的广宜郡主。那双凤眼中射电垂光，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也就纳尔罕迟钝，不曾有所感。
“蜀王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纳尔罕不情不愿地收回目光，嘟囔道，“我多看一眼，她又不会掉块肉。”
阿史那蒙颂早已经冷静下来，听他说完，垂眸冷笑一声：“她大概是不会掉块肉的，但你掉不掉我就不知道了。”
“你以为能坐在上面的女人，是什么泛泛之辈吗？”
“蜀王上位靠的是战功，脚下踩有的枯骨数以万计。这回平叛，亡于她手的人指不定会有多少。”
纳尔罕不由缩了一下脖子：“外面那几排铁疙瘩着实可怕……不怪康靖忠的兵马吃亏，谁见过呢？”
“但若是真打起来，我们回纥勇士却是不怕的。”
“……”阿史那蒙颂不置可否，只是连余光也不肯分他半寸了。
姚知微与回纥可汗互相推吃了两盏，忽然想起了停下来的音乐。她撂下手中杯，轻轻击掌，身后侍立的凌云便高声道：“乐起。”
账外士兵闻言代传，钟鼓之声顷刻而起。只是宴席上有乐无舞，到底缺了些乐趣。所以，药罗葛忽叠又满饮一盏后，忍不住开口了：“蜀王殿下，您不觉得这儿缺了点什么吗？”
“酒肉俱备，可汗此话怎讲？”
“有酒肉，无乐舞，十分可惜啊！”
姚思嘉夹了一筷子炙肉，正待送入口中，听到回纥可汗这番话，手上动作一顿：“人生常有遗憾，恭喜可汗又添一憾。”
“思嘉……”姚知微瞥了嘴快的侄女一眼，而后才回过头来，对着意有所指的药罗葛淡淡道，“本王麾下并无军妓，恐怕让可汗失望了。”
意料之中的事，药罗葛忽叠挑了挑眉：“好吧。”
“若早见两位姑娘如此姿色，本汗就答应不该和殿下歃血为盟、结谊做友。现在想和殿下攀亲，还来得及吗？”
“可汗，你我有言在先。”
“真是难办，”药罗葛忽叠饧着眼，先瞧了瞧殷姒，又望了望姚思嘉，最后定睛在姚知微身上，“可是，本汗真的挺喜欢殿下这件‘衣服’的。”
“虽说可汗对中原文化颇有涉猎，但是在本王看来，您目前知之甚少。中原是有句老话叫‘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还有一句叫‘朋友妻，不可欺’。”
姚知微拉起殷姒的手，缓缓举起，越过长几的桌面：“在本王看来，兄弟就是兄弟，手足就是手足，女人就是女人，衣服就是衣服。”
“殷姒就是殷姒，是活生生的人，而非谁的衣服。如果可汗非要问她属于谁，那本王只能如是相告——她是我的人。”
“吾土寸步不让，吾爱亦如吾疆。”
“可汗听明白了吗？”
药罗葛忽叠叹了口气：“殿下不要这么果断，条件我们可以商量着来。”
“我以为条件在我们歃血为盟之前，就已经谈好了。”姚知微放下她和殷姒举起的手，却仍攥着那熟悉的冰凉，“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可汗，还是不要再开玩笑了。”
殷姒低着头，胸腔里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但那并不是因为紧张。
原来被别人坚定的选择，是这种感觉……
眼见姚知微神色有变，药罗葛忽叠不得不“从善如流”。接下来的筵席上，他果真不再提殷姒和姚思嘉，只是开始安安静静地享用着不断端上来的佳肴。等到酒过三巡，天色向晚，便带着自己的人马辞去。
对姚知微、殷姒和姚思嘉三人来说，这算是一次有惊无险的会面。盟约既成，康靖忠引来的这一外患便不复存在。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和康啸所率的敌军主力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厮杀。
“此战将定乾坤，但依侄女之见，御敌不能只赖剑南军。不然，等姑姑荡尽叛贼后，拿什么来威慑不臣？”姚思嘉提着灯站在舆图前，目光闪烁。
“郡主，剑南兵多将广，并不惧此大战。且我等愿效死命，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殿下，末将以为，论功行赏，必有先后。倘若此战，殿下您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而不率麾下之师出力，之后要如何服众呢？”
“可郡主之言不无道理！”
“许将军说得也……”
姚知微擡手，止住两人无用的闲话：“好了，本王自有主意。”
“叛贼人多势众，驻此已久；我军昨日方至，兵马疲弊。以乱易整不智，战书可以迟些下。不过真打起来，仍须以蜀军作中军。”
“可命吕成遵率一支兵马，在两军交战时攻洛阳，阻截叛军退路。再遣何珣领精锐深入敌后，与回纥骑兵相互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