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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压杀(四)

第124章压杀(四)

食腐的乌鸦盘旋着落下,它们在啄食尸体。累累白骨曝于野,到处都是残破到已分不出所属阵营的战旗。冷月清辉下,是断壁残垣。

她在哪?

流云蔽月,暴起的黑影也盖住了她的身形。

“殿下小……”

噗嗤——

寒光一闪,利刃入肉。

疼痛,使姚知微恢复了神志。

黑暗中,不知是谁被落石砸伤。潮湿的空气里,浓重的腥味蔓延开来。与此同时,她的额头上也生出了一朵血色的花。被人一把推开的殷姒跌倒在地,重重地砸在了泥泞里,发出一声闷哼。

姚知微觉得眼皮开始变得沉重,眼有些睁不开了。她艰难地擡起手,沙触碰到了土混着涓涓鲜血化作的粘手的浆糊。身下的人似乎在极力地呼喊着谁的名号,然而她已听不清了。

耳边的喧嚣、轰鸣在这一刻归为沉寂,脑海中的铁马、金戈也一道隐入尘烟。周遭人声渐弱,直至完全彻底淹没在崩裂的土石中……

地动无情,压杀数人。狂风骤雨紧随其后,久不见停。听着账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陈令丰满面愁云。死里逃生的原济躺在木条垫起的简陋卧具上,默不作声。

“装什么死?”陈令丰听见动静,一把掀开了原济盖着的被絮,“你的胳膊已经接上了,没事了。可殿下和殷姑娘,可还在地底下埋着呢!”

地动停止后,陈令丰先是率人抢出了倒塌库房里的些许物资。而后又命人教逃出来的石匠,用挖出的油布、藤条、竹篾片搭建账篷。他自己则另外领了人,拾起残破的锹、铲,冒雨去接应姚知微一行人。

在路上,他碰到了易飞和部分逃出的地下石匠。简单了交代易飞两句后,便各自行动起来。然而地动反复,他只挖出了半截身子埋在土里,而且还昏死过去的原济、凌风和易鸣三个人。

放眼望去,坑洞被乱石堵死,竖井也多半坍塌。且雨势见长,夜色愈深。随行的亲卫虽不言语,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带来的惊吓都写在脸上。陈令丰亦感到又累又饿,见众人皆一脸疲惫,雨夜难以展开搜救,只能下令拖着昏死的三人折返。

孰料淫雨霏霏,一下就下到了第二天晌午。天仍没有放晴的迹象,远山上的云墨虽淡,如丝的细雨却一直飘着。整个矿场都阴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气。连营帐里因生火做饭而升起的炊烟,都显得有气无力。

原济是饿醒的,身上的黏腻感让他倍感不适。左肩隐隐作痛,手臂大概是脱臼了。哪怕及时接上了,也难免肿得高高的。

原济艰难地扶着胳膊坐起,舔了一下发白的唇,从发干的喉咙里生涩地挤出两个字来:“抱歉……”

“我没想到会有地动,殿下她竟不肯先走,而是……”

“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着离开。”陈令丰的目光,冷得像数九寒天里,高啄的檐牙下倒挂的冰棱。淬闪着寒光的双目,与原济遥远的记忆中那个小小少年的眼神逐渐重叠。

一样的冰冷,只是那时是为了他,而今是对着他。

“我……”原济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我对不起殿下。”

无论是出于试探还是玩笑,碰上这个意外,都显得有些过火了。只是良禽择木,贤臣择主,不亚于“终身大事”,他当然需要慎之又慎的。毕竟,天子老迈昏聩,世家为利相争,藩镇尾大不掉,士子报国无门。内有官吏阳奉阴违,黎民负苛捐杂税;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边疆恐狼烟再起。

在大虞五位先君励精图治的基础上持续了四十年之久的“泰和之治”,看似欣欣向荣,实则已危如累卵。只要有一丁点火星迸到这锦绣河山上,便会形成燎原之势。到那时,盛世必将倾颓。而最终谁主沉浮,尚未可知。

姚知微虽有“天命”,但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者,亘古未有。即便她身边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可天下熙熙攘攘,有谁不是为一个“利”字?便是原济自己,也不敢说自己不是。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陈令丰将被絮一扔,将他重新覆住,“我已派易飞快马加鞭,赶回锦官报与思嘉。兄长那儿,亦遣了家仆知会。”

地动不发则矣,发,少亦殆害百里。陷庐舍,堕屋瓦,惊走禽兽,压杀官民。既然此处有大震,附近的州县必不能幸免于难。赈灾事宜,若无姚知微主持,难免会出现纰漏。

可是现在,蜀中的主心骨生死不明……

“眼下物资尚且够我们支撑十余日,此地距茂州府治不远,思嘉得信,不出七日就能赶到。”

“可有派人搜救?”原济抓着被絮,擡头问。

“临时编了两支小队,凌风、易鸣醒后要求带队。矿上的医者说他们无碍,我便同意二人各率一队,轮番进行搜救。”

“但愿表姐平安无事,否则……”

陈令丰转过身去,并不言明。

原济望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唇。喉咙像被火燎一般,干涩,每说一个字都生疼。头是昏的,肩是肿的,心是冷的。

“若殿下遭遇不测,我自是听凭发落。所以陈公子,能给我口水喝吗?”

陈令丰闻言,双眉微蹙。但他还是走到几块残缺泥砖搭成的小灶旁,拎起微弱火苗上已经变形的铜壶,拿着豁口的陶碗倒了一杯温水,往原济面前一递:“给!”

“多谢……”

漆黑的地道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殷姒艰难地从姚知微身下挣脱出来,被泥水洇湿衣物令她感到一阵恶寒。她在黑暗中摸索,依靠记忆找寻姚知微的臂膊。

“殿下……”

“殿下……”

“殿下……”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恐怖的地动终于消停下来。然而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却在这团漆黑中迅速滋长。尤其是在这“漫漫长夜”里,无人回应她的呼唤时。

直到指腹触碰到了余温尚存的肢体,殷姒提着的心才敢放下。但犹自轻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安:“殿下……”

她牵起姚知微的一只手,并不在乎它此时的粗糙——地动时抖落泥土将它覆盖——把它放在了自己起伏的心口前,这才轻舒一口气。不过,殷姒自己也是脏兮兮的。但这种紧要关头,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而且她还算是完好无损。

她们很幸运,通道两侧的土石也还算坚硬,并没有因为地动变形。除了上方的一小部分坍塌,倒没有什么乱石泥块砸下来。至于松动小块土石偶尔会砸下,但那并不会殃及性命。现在地动一止,这片狭窄的天地也算安全。

只是姚知微,就不好说了……

说时迟,那时快,送原济逃离时那场地动,让已断裂横梁的榫卯框架彻底失去了支撑的作用。被卡住巨大的乱石滚落,将原济等人彻底隔绝在外。

大地震荡,响声振耳,头顶上失去支撑的土石圻裂崩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那一点火光跌地湮灭前,殷姒一直乖巧地站在姚知微身后。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想着不给殿下添麻烦。只是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驱使她紧盯着那块落石上方。果然,“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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