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伊始（二）
第074章伊始（二）
“……”
“！！！”
试问,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自言自语，她忽然醒了怎么办？
姚思嘉太过专注，以至于殷姒什么时候醒了，她都没有发现。待回过神来,她已深陷对方那似水墨晕染出来一样朦胧的眉眼中去了。那画里有弱柳扶风,和点点细碎的曦光。
殷姒张了张口,颇为费力地挤出一个字,声音极弱：“你……”
不知道对方听进去多少,姚思嘉面上一烫，她立刻起身，背了过去。反应过来这样做不礼貌,她又缓缓转过了身去，轻声道：“我……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你可有什么不适？我这就叫大夫进来。”
说着,她往外呼道：“来人，来人。殷姑娘醒了,先叫大夫来，再去禀告姑姑。”
“是。”外间有人应,脚步匆匆。
“……”
殷姒还未缓过劲来，屋里便站满了陌生人。
大夫上前为她搭脉,又有女医仔细地查看她胸前的绷带是否还在渗血。她惴惴不安地望着这群陌生的面孔,在那些关切的话语中受宠若惊,点头摇头回答着根本没有怎么听的症状。
外面的婢女送来熬好的药,她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只是轻轻一嗅，空气中苦涩的滋味便盈满的鼻腔。殷姒张嘴,强忍着吐的冲动，一点点咽下黑乎乎的药汁。她依稀记得,有人断断续续喂过她好多次药。这时后知后觉的想起，连舌尖都泛着麻。
良药苦口，她嘴里再没有其他的味道。
盯着她喝完了药，为首的女军医转身对姚思嘉道：“殷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剑未伤及心房。不然华佗再世，恐也难以施救。如今转醒，性命无虞。只是这伤，还需好好静养。”
姚思嘉颔首，思路清晰道：“后续有什么忌口、需要用什么药，只管写下来就是。外伤敷治的膏药，全用最好的材料。王府里没有的，我派人高价去其他地方收就是。有劳诸位，先下去休息，稍后自有赏赐。”
“是。”四位大夫闻言，齐齐告退。
他们刚走出门，就撞上了火急火燎的姚知微。
她的头发松松散散地半束半披，发顶用一根打磨光滑的沉香木簪暂且固定住。身上崭新的翻领赤龙服衣衿处，尚有一颗金纽未扣上。躞蹀带倒是勒得端正，但金玉带銙明显不足十三枚。她身后侍女手中的托盘上，却是正好躺着带板、算囊、匕首等精致的物件。
“殿下……”四人顿住脚，躬身问安。
姚知微步子一停，启唇问：“没事了？”
“回殿下，殷姑娘性命暂且保住了。但伤及肺腑，不宜再用狠药，属下等正要回去商讨接下来内用外服的药如何调配。”
“辛苦各位。”
姚知微擡袖一揖，吓得几位军医惶惶压低了身子：“殿下言重，此乃属下等人分内之事。”
“那本王进去了，诸位请便。”姚知微起身，吩咐身侧的春玲送一送他们。
屋内，姚思嘉摒退众人，同殷姒大眼瞪小眼。倒不是说殷姒的眼睛小，只是她睁眼尚有些费劲。稍微有一点动作，就会牵扯到伤口，引起不必要的疼痛。所以，她只虚虚地擡着眼，也不说话。
“殿下万福。”
“殿下万安。”
外间接连不断的问安声响起，姚知微款款而来。
“姑……”
她径直越过姚思嘉，来到了殷姒面前，目露担忧：“醒了，可还有什么地方难受？胸口还疼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姑姑，”姚思嘉汗颜，她擦了擦鬓角并不存在的虚汗，扯了扯嘴角，“殷姑娘暂无大碍，吃什么还得大夫们列了禁忌，厨房才好做。还有，您的衣冠有些不正不整……”
“殿下……”殷姒艰难地开口，弱弱道，“我……没事……您的衣服……”
姚知微这才回过神来，忙腾出手为自己扣上那枚金钮。身后本该伺候她穿衣的两个婢女跟了一路，两手空空的一个婢女见状，忙取了同伴托盘中的躞蹀带佩饰，轻手轻脚地替姚知微一个个挂上。而后帮她整理过衣摆上的褶皱，这才携另一位婢女欠身退下。
殷姒没有见过姚知微失态的模样，姚思嘉也没有。姚知微这般衣衫不整，多少有些手忙脚乱的成分在。或许是因为报信的人去得不及时，导致姚知微一时激动，这才急匆匆赶回来。
“药换了么……”姚思嘉古怪地看了姚知微一眼。
“换了，”姚知微知道她什么意思，蹙眉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是什么眼神？”
吞吞吐吐不是姚思嘉的性格，她回应到：“静气？”
“人不能失真。”姚知微面不改色的开始下逐客令，“殷姒要静养，你先下去吧。圣女那边，暂且回绝。岭南出兵一事，朝廷不急于一时。我这监军，目前也只是遥领。什么时候出发，待此间事了，我自由安排。”
“不见了？”姚思嘉有些吃惊，她看了眼床上那位，转念一想，应了，“好，但她若是登门，我怕拦不住。三百一十八部的都敬奉的天黎圣女，吃蜀王府的闭门羹，传出去指不定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姚知微直言不讳：“来了再说，你先去吧。”
“……”
姚思嘉暗啧两声，毕恭毕敬道：“那侄女告退。”
走时，她还甚是贴心的带上了门。
见姚思嘉离开，姚知微这才开口：“你醒的时间比我想得要早，是思嘉吵醒的？”
“没有……”殷姒有些想笑，却怕牵动伤口，生生忍住了。她话讲得很慢，声音也轻，却不再断断续续：“殿下多虑了，是我睡了很久，有些难受，自己就醒了。”
“还疼吗？”姚知微垂眸，望进她像是蒙了一层灰雾的眼睛，心疼道，“你流了很多血，昏了整整一夜。或许我看人不准，殷姒，你真让我意外。”
准确来说，从昨天上午受伤到现在，殷姒几乎昏了一天一夜。
“毫无理由的信任，奋不顾身的勇敢，你选择为我牺牲…”
姚知微顿了顿，不由自主地问：“殷姒，你难道不怕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