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护短(二) - 折腰 - 十在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纯爱同人 > 折腰 >

第050章护短(二)

第050章护短(二)

“启禀陛下,蜀王纵马自代王府出,往西山朝元阁去了。今晚,怕是不会回宫了。”万春荣默默地立在屏风前,侧耳听着屯卫右将军陶定的回禀。

皇帝则整个人都嵌在绘着《海棠春睡图》的屏风后那柔软的榻上,任由手脚伶俐轻快的婢女为他放松四肢。他眯着眼,享受着这惬意的生活。只须微微张口,即刻便有柔荑将甘甜多汁的紫桑葚送入舌尖。

姚元睿捉了嘴边一只纤纤玉手,低笑着亲了亲,而后才拖着调子,不咸不淡地问:“微儿在代王府留了多久,可有说些什么?”

陶定压低头,道:“臣无能,不知。不过,殿下在代王府只用过午膳便离开了。未时三刻,臣的人看见殿下同殷姒共乘一骑,打马出了城门,往西山朝元阁的方向去了。”

姚元睿闻言擡手,如花似玉的美眷依次从他身边起开。有宫女半跪着替他穿靴,他兀自拢了衣,坐起身子,仍微阖着双目:“国师云游四海,七年杳无音信,怕是早已驾鹤。她去上两柱香也是好的,总比念着陈瑛强。”

皇帝猝然提及废后,自然无人敢接话,陶定也不例外。他如山般矗立于屏风前,魁梧的身材将绯色圆领袍撑得饱满,不经意间便显出武将的本色。其人亦如山般沉默,有着寡言的天性,而不似文官那样花言巧语。

对此,姚元睿习以为常。他没有指望这位不善言谈的心腹回答他,亦不想任何人提起他曾经的逆鳞。当然,除了他自己。

“随她去。”姚元睿打着哈欠,疲惫道,“日后不必再盯着蜀王了,科举在即,吴王与吏部要看紧点才是。知载大婚的日子礼部已经挑了,朕看四月初三就很好。知礼不大听话,偏偏朕也动不了他……”

“他们既不能三足鼎立,能分庭抗礼也是好的。你是朕的左膀右臂,做事要知道轻重缓急。这剑南一道虽然重要,可两京才是天下的肘腋。”

“朕年岁渐高,膝下数子,皆是无能之辈。唯有吴、晋、齐三王尚合朕意,家世名分亦各有所占,所以留京教导。他们才是大虞未来的天,你得目光放得长远一些,不要盯着方寸之地。”

“是。”

姚元睿的一席话乍一听没头没尾,可陶定知道,皇帝是仔细看过了他的折子。他作为武将,目光算不上长远,但对泰和十年时,皇帝所改的节度使一制的不敢茍同。

本朝初立时,节度使只管边地的军需调度,不插手地方政务,属于军事重镇的职官。但姚元睿当时为了暗削根深蒂固的世家,选择将这种能由皇帝跨过三省六部直接任命边塞要职广设于宇内,企图借此来分割世家大族在各州、县的权力。因此,数十年间,皇帝通过这种手段揽权甚巨。

太宗所划十道,起初不设固定官员凌驾于州司。而泰和十年,姚元睿尝到了亲信广植四海的甜头后,改节度使为一道之主,代天子行节钺大权。而节度使不由朝廷选派,委任于君,只听皇帝号令。且能为此职者,多出皇帝左右,行事非他人所能辖制。所以,皇帝的权力因此获得前所未有的膨胀。节度使一职亦随之水涨船高,成为皇帝变相所封的“土皇帝”。

不过,节度使在姚元睿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每年入京,都同御史奏折中弹劾的官员判若两人。因此,皇帝并不处置。何况节度使名声不好,便不会民心所向,生出自立为王的心思。比起姚虞皇室那些造反后可以名正言顺登基的子子孙孙,这些异姓之人,显然不如屹立百年的姚家正统。

何况姚元睿杀鸡儆猴,斗倒了太子为首的世家陈氏,大大巩固了他天下之主的地位。如今,正是他如日中天的时候。天下大定,四海清平,国无外患,唯有储君不定之小忧。以他的刚愎自用,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姚元睿说完,睁眼,伸手捞起半跪于地的婢女入怀,惹起安静的殿内响起娇滴滴的一声轻呼:“陛下……”

皇帝曲指勾了勾怀中人的下巴,低声道:“朕乏了,下去吧。”

“遵旨……”

万春荣同陶定齐声应,而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殿中随即响起不绝于耳的轻喘和女子的嬉笑,听得未曾走远的二人面红耳赤……

朝廷五日一大朝,姚知微作为节度使,因非京官之流,无诏不必入殿。皇帝姚元睿又体恤她七年的辛劳,许她闲散,并不诏她上朝议事。对于皇帝别有用心的那排,姚知微也乐得自在。她一时半刻并不打算离开京城,正好敲锣打鼓将自己“好女色”这癖好广而告之。

所以,她携了殷姒往朝元阁去。

朝元阁是本朝第一道所,至今已有五百年历史,最早可追溯至夏朝惠帝所建的清一观。姚虞崇道,太宗登基以后更是视其为国教。由于朝元阁历史悠久,民间皆崇,所以太宗下旨,另令建灵泉观为皇家观宇,开朝元阁与民同沐道法之深妙。

因此,朝元阁在本朝并非皇家私属,庶民商贾皆可入。一年四季,来此上香的人络绎不绝。不过,虽然说这样说,但上香的人依旧分三六九等。长安城中豪贵云集,那些身份低微的百姓,上朝元阁也在只能山门外那摩肩接踵的大殿里参拜。能上山入主阁的,多半还是身份地位俱全者。

而姚知微,就是这样一位尊贵的人。她身份特殊,是皇帝之女,兼亲王之爵,握一道之权,年纪轻轻就军功卓著,是当下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朝元阁之主、国师李玄,是一手将她带大的师父。如今代行阁主之责的,是李玄的师妹、她的师叔,李鹤。

“殿下真的打算在这西山住上十天半个月?”李鹤端坐于蒲团上,沉静的面容在一缕幽幽的轻烟后若隐若现。

“师叔怕什么?”姚知微站在窗前,用手中的草茎逗着笼中那只白羽红喙的文鸟,玩世不恭道,“我不过是做戏,谁知道那些千金、夫人,都这么喜欢瞧?”

“前儿撞见我跟殷姒在池边喂鱼,昨儿碰见我跟殷姒廊下耳鬓厮磨,就差给在我房里给她们开扇窗,看我同美人鸳鸯被里翻红浪了。”

“来——”安静乖巧的文鸟被她的草茎赶得上蹿下跳,姚知微欲打开鸟笼,抓住它放在手心里安抚。

一旁安坐的李鹤看不下去了,带着些许无奈开口:“知微,我好容易养活一只,你就别祸害了。这山上人烟稀少,我没个说话的人,留着它也是个伴儿。”

“我听师叔的。”姚知微收了手,走到亭外的浮栈上,负手而立。笼中受了惊的鸟,也跟着安分了下来。

山顶风大,视野亦是十分的开阔。若是天气好,晨间日出前远眺,能观云海翻涌,雾气缭绕。运气好,还能看见西山上饲养的那群丹顶鹤振翅翺翔,听见云间偶然响起几声高亢嘹亮的鹤鸣。

不过今日的天气并不好,墨色的阴云低低地压在山头,不见一点阳光。大雨将至,风吹得廊下挡雨的卷帘哗哗作响。看不见飘渺的云海,亦听不到清唳的鹤啼。只有迎风而立时,腰间那不得已而旋起的玉穗。

“你动静这样大,谁能不八卦?”李鹤望着姚知微挺拔的背影,感慨道,“你站在高处,一举一动很容易被下面的人清清楚楚地看了去。旁人做事,都是小心翼翼,唯恐人知。你倒好,大大方方,唯恐人不知。”

“陛下信也就罢了,不信,你岂不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会信。”姚知微阖眸,感受着拂面而来带着湿意的山风。它并不温柔,吹在脸上有着一股说不清的劲儿。半披半挽的发丝于脑后纷飞飘扬,可姚知微却无一点狼狈的模样,只负手玉立,甚为洒脱道:“因为我是个女子,而非儿子。”

“不然,当年为我求情的师父便是说破天,我也非死不可。但凡我是男子,单是出生时引发的瑞象,都够我陈家所出的皇子死上千百次了。”

“万幸,我是个女子。”

李鹤静默片刻,叹道:“这是命,知微。古往今来,很多事都是约定俗成、深入人心的。譬如,女子不当立,天下皆为‘公’。”

“疆场上金戈铁马的是男人,朝廷里纵横捭阖的是男人,就连教导女人如何做好女人的,还是男人。”姚知微嗤笑一声,“我承认,或许会有男子比一些女子更懂女子,但这绝非天性使然。同样是读书习字,世人要求男子师圣贤而展锋芒,却要求女子修品德而敛才学。”

“为何,仁义礼智和德容言功,非要别一别男女,分一分内外呢?”

李鹤笑了笑,道:“男女之别,内外之分,本非此意。实有人故意为之,曲解先贤真意罢了。师兄先前说,殿下非池中之物,有过人之志,叫我仔细看。先前不曾有所觉,可与殿下别了不知多少个三日,今日倒是看明白了。”

姚知微缓缓转身,望着眉目平和而内敛的李鹤,目光如炬:“师父说,观天象之人,只秉天意而行。我才疏学浅,观之不明。特秉其言,适时而返,于此待够七日,再叩师叔。只为问一句,天意何时弃今上?”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