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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假意(一)

第041章假意(一)

殷姒随着张庸入宫时,天色向晚。如血的残阳,在朱墙绿瓦上,折射出黯淡凄美的光。宫道仍是昨日离去时那般笔直冗长,两侧高墙耸立,似不可跨越的天堑。

她不喜欢从这儿走。因为她总觉得这宫里最逼仄压抑的地方,不是不见天日的掖庭牢狱,而是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两面高墙,狭长的天盖在头上;前后之途,无望的路铺在脚下。女人一旦踏入这富丽堂皇的天家,必会身不由己,余生渺茫。

毕竟,笼子再是精致,那关着的鸟心里装的也是曾经能自由飞翔的广阔天地。好比是抓来的鸟你养得再久,打开门,它依旧会扑腾着翅膀逃离那鸟笼。野物尚不愿做玩物,更何况是人呢?

待宫女通报后,张庸领着殷姒走入掌了灯的清思殿侧殿。

新传的蜡烛,火光煜煜,照得殿内恍如白昼。殿中央那尊特设的博山炉里,焚着提神的瑞脑。那散出袅袅的轻烟在无风的屋中萦萦郁郁,织成一阵淡淡的雾霭。姚知微正执了残谱,坐在矮榻上自弈。

张庸带着殷姒走近时,她两指间尚夹着一枚黑子。听见轻快的脚步声,姚知微头也不擡,只是手中犹豫不决的一子,终于落下。棋子弈盘俱以蓝天之玉琢成,是皇帝新赐的棋具,敲击之声清脆悦耳,霎是好听。

“来了。”但姚知微的声音比起金石交错,显然更胜一筹。

“是,”张庸只简单地拱了拱手,恭敬道,“回殿下,殷姑娘来了。”

殷姒低着头,声音也细若蚊蝇,在这寂寂殿中难以分辨:“民女殷姒,参见蜀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姚知微略一颔首,搁下左手中那握着的棋谱,双管齐下地拣着黑白棋子入盅,边收边道,“这没你事了,先回去歇着吧!”

张庸点头,倒退着走了三步,而后转身离开了。

第三者悄无声息地离去,殿中唯余二人和那不绝如缕的轻烟。姚知微没有擡头,也没有出声,她专心致志地拾掇着残局。棋子由她的掌心滑入棋盅,发出阵阵清鸣。

殷姒亦不敢出声,仍半跪在姚知微的坐榻前。她来时没有刻意梳妆,眉眼如江南烟雨中的山水一样淡然。是以她脸上原本明媚颜色收敛了几分,俱垂时,别有一番温婉恭顺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姚知微终于收拾完了。她解开盘着腿,转过身来。长靴落地有声,殷姒极低的视线中,也随之出现了一抹摇晃的绯。

姚知微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跪于她身前的少女。殷姒低着头,她看不见她的样子。余光落在她的如云的发间,见她三千青丝不饰华丽金玉,只簪了一支朴素的银钗。

那簪头做成一朵梨花样式,银瓣间嵌着点点粉白。不是珍珠,也绝非美玉,倒像是厚厚的蚌壳磨出的亮片。一眼望去,质感并不如人意。但银簪简洁典雅,有着岁月的痕迹,所以那抹白倒显得不太浮。像是老树旧枝逢新雪,春风又送生机来。

姚知微日有所思地望着那根素雅的簪,眉头一挑。她眼中的殷姒明丽,比起梨花那样素雅的洁白,似乎开得灼目的桃花更能衬她的美。

桃花张扬热烈,是阳春三月里最显眼的存在。虽然桃花招蜂引蝶,其树下很是聒噪,但这恰恰是它在百花齐放的春极独占鳌头的证明。因为它的美是真的美,所以蜂蝶齐至,游人驻足。

姚知微没有特别喜欢的花,不过思及此,她心念微动,对跪在地上良久的殷姒伸出了手,温声道:“起来吧。”

她早已过了喜怒不形于色的阶段,俊美的面上一向挂着温和的笑,尤其是对女人。虽然如今她秉持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态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她在外人眼里,可是春风得意的存在,脸上自然要有喜意。不然,以姚元睿那没事就爱疑神疑鬼的性子,指不定会怎么想。

姚元睿会怎么想殷姒不知道,只是她跪得膝盖有些酸。倒也不是说姚知微晾她跪了很久,不过是她今日午憩起来,总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也提不起什么劲。莹白如玉的手骤然出现在视线里,而后姚知微温润的声音滑进耳朵,叫她一时怔住了。

殷姒有些茫然地擡起头,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被姚知微尽收眼底。姚知微见她双颊生粉,目光不由也跟着一软。

她垂眸,只见自己递过去的右手的手指骨节分明,色如削葱根。除却虎口和指腹剪掉又磨新的薄茧,她这手,几乎可称完美。它提过笔,挽过缰,握过剑,执过枪,也曾在不久之前的夜里,让柔嫩的花骨朵在其“温柔”地抚弄下盈盈绽放……

姚知微的目光在自己手上顿了顿,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她将殷姒的呆愣误认为对方回忆起细节后的羞疚,所以才情不自禁的红了脸。因此,再次开口时,她的声线愈发低柔:“殷双成,起来。”

殷姒废力地分辨,这才恍然大悟。眼前的人是姚知微,她也已经到了清思殿。她跪在她面前,屈于她脚下。隔着恍惚的岁月与尘封的记忆,雾里看花一般,凝视着这曾惊了历史长河的女人。

姚、知、微。

殷姒顺从的交上自己的柔荑,毫不犹豫。如重生那晚身处汤泉一般,在目睹来人时,她心中呼啸的风雪,在一刹那归于平静。脑子里只回荡着一种声音,那就是同她纠缠、和她捆|绑,借着姚知微的势,逃出龙潭虎穴,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哪怕只是一线……

握住殷姒的手,掌心顿时传来一阵凉浸浸的感觉。姚知微心中一惊,控着劲将地上跪了许久的少女带起。不过是轻而易举,她稳如泰山,对方的衣袂却有片刻的翻飞。

二人间本就不长距离在一瞬间拉近,她们四目相对,只隔了咫尺。殷姒偏开目光,不敢去看对方。她甚至能感觉到,姚知微不经意的呼吸,温热地洒在她裸|露的颈项间。如同柔软绒羽最轻的触抚,痒得她心中难奈,连腿都生了颤意。

姚知微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温和中含着些许无奈:“你怕我。”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是……”殷姒并不隐瞒,甚至,她的声音都打着颤。

“为什么呢?”姚知微不明所以,她松了殷姒的手垂在腰间,然后缓缓擡起左臂。

黑影挡住烛光,殷姒也不敢躲,只诚恳而委婉地答:“殿下的功,是战功。”

“不错,”姚知微颔首,语气是出奇的温和,“本王的手里,死过很多人。将者临兵,身先士卒。本王是女子,亦是皇亲。若非如此,百姓军士安得信我,我又如何取信于人?”

说着,姚知微擡起的手,落在了殷姒光洁的额头上。

她在朝元阁那道统圣地待了那么久,随精通天文历法、紫薇术数的国师李玄学习文武艺,耳濡目染会了一些皮毛。也不知为什么,她所见过的女子,尤其是好看的女子,其额头大抵不会天庭饱满。

母后不是,淑妃不是,眼前的殷姒仍旧不是。她们都很美,美得各有千秋,美得独树一帜。平心而论,陈氏风华绝代,崔氏秀外慧中,而殷氏……

姚知微目光一暗,她不了解殷姒。不过观其姿容,大概会是色掩内质。依她浅见,假以时日,殷姒之容,必定会倾国倾城。美人在骨,姚知微自信她的眼光不会错。

她的左手贴在了殷姒的额头上,温度同之相比,有些相形见绌。可方才她握住对方的手时,那感觉,分明跟握了一块坚冰差不多。

姚知微略通岐黄,她收了手,轻叹一声:“你好像生病了。”

属于姚知微的那股清凉恬淡的气息萦绕于鼻间,殷姒因发热而颓靡精神忽然一振。她摇了摇头,迟钝道:“许是这两日没休息好,让殿下见笑了。民女虽不如殿下|体魄强健,但身子骨也还不算弱。”

“哦……”姚知微负手,听她这样说,也不争执,只是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唇边绽出一抹极浅的笑,“也不尽然……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也就随你。本王派人接你过来,是有事要你做。”

殷姒俯身,仍旧低着头,恭敬道:“殿下吩咐便是,民女听凭差遣。”

姚知微颔首,看向她的目光清澈凛冽。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她这种态度的欣赏,温声道:“没想到,你倒是看得开。那本王也不拐弯抹角,你既上了本王的船,就要唯本王之命是从。如此,本王答应你的,日后才会分毫不差的给你。”

脑子还是昏。

殷姒嗅着姚知微擡手时衣袖拂面后留下的气息,打起精神应:“是。”

“朝廷今夜为本王设宴,父皇与百官俱往。”姚知微退了两步,从容地坐回榻上,她也不看殷姒,而是又拿起棋谱,漫不经心道,“国师有言,本王运连国数,此生不得婚,人皆奉为圭臬,尤其是本王的父皇。婚则女嫁,师父说过,本王不会对男人动心。诚然,所以本王好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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