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二十)
高中(二十)
当然,其他科目亦是重点。九门科目的笔记他都抄录两份。
俗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写几遍除去浪费时间,其他的便别无坏处。除此之外,他也是想着用这份笔记,从细枝末节上与沈从意再打好关系。
期末考试前两周,他把所有的笔记打包抱在怀里,沿着走廊一路向东,最后停在十八班的门口。他很少驻足在前门等待,尤其是带着观察目光的等待,他讨厌与陌生人长时间的对视,这会显得他像个小丑。但为了沈从意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他没有像往常似的躲在后门,通过陌生人来连接他们。
果然,他刚停留不久,就和在窗边,坐在位置上伸懒腰的沈从意来了个四目对视。
冷不丁的,沈从意特别像个被戳着脚的乌龟,急忙把自己伸展的四肢给收了回去。
麦望安抿着嘴,对着他友好地招招手。
沈从意从教室走出时,视线一直落在麦望安手里抱着的东西上。麦望安了解他,若是他明白的事情,那么他的目光便会移向一旁,停到某处空旷的地方,以此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随意的模样;若他不理解,那么目光便会一直为某处停留,譬如现在的他。
“这是我整理的各科笔记,”害怕被误以为有炫耀的成分,麦望安急忙添一句,将对方与自己拉在同一层线上,“我们的基础都是一样的,我相信你也一定能看懂它。”
麦望安看着这九本笔记,没有立即接到手,而是说:“你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
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的麦望安一愣,反应过来后又笨拙地点点头:“是有点儿……”
“没有一点儿装的成分?”
麦望安自然而然地想到曾经在初中干过的事情:“没有。”
“我听说路将宁其实学习很好。”沈从意擡起手,把这些本子顺到手中,他垂头盯着这些笔记没有擡头,“就只有我有吗?”
“嗯,就写了两份,我一份你一份。”
像从前一样,放学后在小卖铺买两支五毛钱的小蒙牛雪糕,沈从意一支,他一支。
沈从意张了张口,翻滚的喉咙将要说的话都涌上,却还是在猛地一刹那止住。他舔了舔唇,抓紧手中的笔记本,而后又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挣扎后主动卸去力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我回班了。”
凝望着他刚转过去的背影,麦望安突然想起之前宿纯然的话,想都没想喊住了他。
“你……”话堵在口中,麦望安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沈从意因为他未消的尾音而扭头看向他,他却只微笑地望着对方摇摇头。
“进去吧,”他说,“我也回去了。”
此后考前的半月时间,风平浪静。
——
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来得早些,可即便再提前些时候,雪花的踪影也未曾见过。只有凛凛朔风,将校园内光着胳膊的树杈子吹得干巴巴地直叫,空气中干冷干冷的,吹在脸上就像被一层尘土糊住。没有雨雪的滋润与生养,偌大的校园显得尤为衰老与冷清。
这几日的天气总是这样,每次临近考试或者是开学,老天爷就跟开玩笑似的,时时刻刻变着法子折磨人。这种情况在早上最为严重,尤其是不到六点,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宿舍,疯狂一夜的寒风就像是发现了出气筒,逮着困顿得睁不开眼皮的学生,就使劲儿往衣服里灌冷风。麦望安不知道吃掉多少黎明前的沙子。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在扣上笔盖的瞬间,期末考试在麦望安这里就算是结束了。他将所有的物品,包括试卷都收拾到敞开的笔袋,独留下一张答题卡放在右上角,等待打铃后后面的人收齐。
他没有检查试卷的习惯,从小到大都没有养成,所以余下的时间,他都在欣赏考场的窗户外面,那棵树上叽叽喳喳的家雀儿。
他想到了无常这只小猫。
冬季是小猫最难熬过的季节,死在冷冬的小猫不计其数。在虎叫的寒风吹来前,他曾与路将宁商量过要将无常如何安置,让无常回村里不现实,无常不会回去,而路将宁也需要它贴身存在。所以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处安身保暖的地方,暂时收留无常。
学校里存在很多这样的地方,可惜的是不比夏季,在冬季,它们大都紧锁屋门,完全提供不了小猫暖和的环境,来维持生存。但无常不是普通的小猫咪。它是一只具有灵性的小猫,凡是能够见过它的人,只有不被无常认可的人,却没有不喜欢它的人。
就在麦望安他们纠结该如何让无常度过冬天时,无常早已经俘获了宿管阿姨的心。
某天中午,篮球场旁的梧桐树上并未发现按时等待就餐的无常,麦望安与路将宁转悠大半圈也没有从附近找到它。两人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返回宿舍,竟是看见意想不到的一幕。
监管阿姨和大叔坐在办公室里,笑眯眯地望着正蹲在桌子上面,舔着小碟子里的白花花的牛奶的无常。小家伙在发觉两人时仅仅是像看陌生人一样,扭头看了一眼,丝毫没有任何叛主的愧疚之心,明明路将宁在饮食方面,从来没有缺欠过无常什么东西。
但两人没有拆穿它的小心思,他们巴不得无常能够顺利入住宿舍,好免受冬日寒风的侵袭,也好陪着宿管阿姨,顺便解解闷。
所以不出意外的,无常成功入住宿舍。
无常是两人的小猫这件事情,是宿管阿姨在放假当天才知道的。
那天学生的行李大多数都从宿舍里搬运到楼下,大小不一的包裹与行李箱都拥挤在宿舍外的空地上。男生宿舍不像女生宿舍,有着东侧餐厅遮挡,没有遮挡物的包裹被日出晒得暖洋洋的,正适合宿舍周围畏寒的小动物趴在上面晒太阳。
等考试结束后,两人从教学楼来宿舍搬运行李,无常就老老实实地趴在路将宁用麻袋装着的棉被上。细小的微风吹着它的软毛像春天里无垠的麦浪,尽情地飘动着,偶尔还会像蒲公英一样自在,被吹得到处乱飞。
宿管阿姨打趣说,无常跟他们最亲近。
路将宁也说,正是因为是他们的猫,所以它才会跟他们亲近,旁人都不让近身呢。
这话说的宿管阿姨愿意听,好似除了他们之外,无常就愿意亲近同学口中跟灭绝师太般严厉的宿管。阿姨还发了话,说是以后无常再跟着来学校陪读,就让它来宿舍里。
这就相当于对他们保证,高中三年,在寒冷的冬季,无常是不会愁冻着或饿着了。
不过这小没良心的可不懂人情世故,它吃饱喝足便擡擡屁股走人。
宿管阿姨的喜欢它也给予不了报答,只是在临走前围着她的脚来回走了几圈猫步,随后就麻溜地跳进路将宁敞开拉链的书包里,一心想着找阿嫲。
回去的路上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公交。这是麦望安第一次背着这么多行李挤这个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以前放假,都是他的母亲与单位请假后开车接他,所以他对挤公交没有任何概念。从上高中后开始坐公交,他发觉这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尤其是与路将宁一起,再偷偷背着小猫,甚至还能在后排找到空余的两个座位时,他觉得还是蛮有乐趣。
不知不觉,只能在电话里听见的声音来到了眼前,阿嫲的笑容冲击每条视觉神经。
麦望安从不嫌与阿嫲相处的时间多,反而他还觉得不够,所以高中每三周回家一次让他倍感珍惜这段在一起的时光,每次返校当天,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就又会想念。
“哎呦,是衣服穿得多了呢,还是在学校吃得好,所以吃胖了呢?”阿嫲站在远处笑着端详着刚放下行李的孙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