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狼祸
狼嚎把靠山屯从黑夜中惊醒了。
那声音不是一声两声,是一大片。
从后山林子里压过来,凄厉得扎耳朵,少说有五六匹,越来越近。
乔正君手已经攥住了桌边的柴刀。
林雪卿俏脸煞白,手指掐进他胳膊里:“正君……”
“没事。”乔正君声音压得低,像从喉咙底滚出来,“狼进不了屯。”
可他心里门儿清。
这节气,饿红眼的狼群,什么事干不出来?
去年冬,隔壁屯的狼跳进羊圈,一晚上放倒了十几头羊。
他轻拍林雪卿的肩膀,迅速起身,从墙上摘了弓和箭袋。
袋里十支箭,都是这些天削的荆条,尖头拿火燎过,硬是硬,比不得铁箭头,但捅进肉里,照样是个血窟窿。
“在家待着,门闩死。”他回头对林雪卿说,“不是我叫门,谁喊都别开。”
“你要出去?”林雪卿急了,声音发颤,“外头全是狼!”
“得去瞅瞅。”乔正君没回头,“狼真要进屯,得有人顶上。”
话没落地,他拉开门闩,侧身闪出去,反手又把门扣死。
屯子里已经炸了锅。
有人敲锣,哐哐的响;有人举着火把往外冲,人影乱撞;狗吠得嗓子都劈了。
乔正君朝动静最大的西头跑。
那儿挨着林子。
火把光把雪地照得惨白,也照见了地上那两滩东西。
是血,还没冻瓷实,在雪里泅开两大片暗红,扎眼。
王德发和乔正邦躺在血里,浑身没一块好肉,嚎得不像人声。
王德发捂着左手,四根指头血肉模糊,小拇指不知去向。
乔正邦更惨,棉裤被撕烂,右半边屁股缺了一大块,白森森的骨头碴子露在外头,随着他哆嗦一颤一颤。
刘桂花瘫在一边,拍着大腿哭号:“我的儿啊!”
“天杀的狼啊!”
周围挤满了人,七嘴八舌,声音发慌:“吓死人了!那狼,跟疯了似的!”
“亏得咱们听见响动出来,再晚点,这两人就交代了!”
“咋回事?狼咋敢进屯了?”
赵福海也在,脸黑得像锅底,正吼着指挥几个壮劳力:“快!抬卫生所!老张,跑步去公社打电话,叫救护车!”
“赵队长。”乔正君拨开人群走过去。
赵福海看见他,像见了主心骨,急声道:“正君!你快给看看,这狼……”
乔正君没吭声,蹲下身,手指划过雪地上的爪印。
印子乱得很,至少四匹狼的脚印,其中一溜右前腿的印子浅。
是个瘸子。
是那头瘸狼。
它领着狼群,杀回来了。
“是头狼。”乔正君站起来,拍拍手上的雪末,“右眼带疤那匹。它记仇。”
赵福海倒抽一口冷气:“记仇?你是说……”
“上回在我那儿吃了亏,找补来了。”乔正君望向黑黢黢的林子,“没寻着我,就咬了别人。”
“那眼下咋整?”
“没走远。”乔正君侧耳,远处的狼嚎还在飘,但听着在挪地方,“在屯子外头打转,保不齐还得来。”
“还来?”旁边一个老汉腿肚子转筋,声音打抖,“那、那可咋办啊?”
乔正君没接话,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
他看向赵福海,眼神沉静:“赵队长,把人拢起来,抄家伙。火把越多越好,狼惧火。”
“中!”赵福海转身就吼,“老少爷们儿都听好了!
家有火把的全拿出来!
带把的,拿上趁手的家伙,跟我去屯口!”
人群骚动一阵,很快动了起来。
这节骨眼上,没人敢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