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娘，外面有坏人

杜子兴问吕世泽为何知道如此清楚，吕世泽才吞吞吐吐将他“投靠”蒋展凤之事道来。

“他一看就非善类，昨晚儿老大已经代表打家劫社惩罚过他，那我就当打家劫社探子！”

杜子兴表情复杂，心情更复杂，好端端个小郎，好好地当你的水木作，好好地给船上漆不好么？

本就是菜鸟，还玩起来碟中谍，弄不好就成碟中菜了。

“你若露馅，那家伙可比我狠多了!”

“嘿嘿，怎会？所有人都以为我跟老大有过节，等着我给龙舟使坏呢！”

杜子兴摇摇头，年轻人啊，是真敢玩，果真任何时代的青春期都不好搞。

据他所知，王渔一家在龙山渡已待不下去了了。

王渔爹娘加上王家族长一同去找李昌均说情，连人都没见到，最终自家二亩田也赔了进去。

短短两日，王家除了几个破碗，已经一无所有，还空背十几亩田的夏税。

唯一可破，便是放弃屋子田地、离开龙山渡，从此做流民。

这都是拜李昌均所赐，蒋展凤可比李昌均狠多了。

“我可以加入打家劫社了吗？”吕世泽小心翼翼地问。

杜子兴点点头。

他被吕拿住把柄，即便不论品行，他也没资格拒绝，至于后面会不会逐出去，那就要看这哄孩子的玩法能不能成气候。

宋木匠睡醒时，精神头比前日大好，他甚至自觉无恙，不过，但凡有人来探望，又是一副将死不活的模样，家人已经开始准备后事。

杜子兴和刘木匠比前一日更加紧张。

龙舟四块底板务必在这一日完成。

杜子兴专注地修理板材，寸寸调整，丝毫不敢怠慢；

宋木匠在无人时，也坐在地上，靠在墙边抱着龙头一寸一寸地雕刻——慢些不怕，就怕配不上杜子兴打造的船身。

吕世泽依旧早来晚走，晚上还要给蒋展凤汇报龙舟进度。

在他口中，不仅船身不尽人意、远不如贺大师兄的手艺，龙头也无人敢雕刻——宋木匠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事蒋展凤是信的，他的人回报，李昌均已经派出几个家丁去寻找雕龙头的木作，只是十里八村无人敢应。

至于宋木匠将死，蒋展凤不仅毫无怜惜之情，还大笑宋木匠蠢钝，什么都敢信。

所有人都奉承蒋展凤一手好棋，跟着大笑，吕世泽免不了也跟着哈哈，唯独倪结巴摸了摸鼻子，低头转向别处。

“结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跟蒋大官人作对？！”

倪结巴面色难看，勉为其难地“哈哈”两声，大伙儿这才发现，他连笑声都是结结巴巴，免不了笑地更厉害。

武侯祠这边，宋木匠眼见着好，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

杜子兴琢麽，大病初愈，需要补充营养，尤其蛋白质，于是当龙山四少又来探望时，杜子兴着几人带盒牛肉罐头来。

天黑，杜子兴没再给宋木匠扎针。他已经抱着龙头刻一整天，此时疲倦地靠在墙上，眯着眼睛打盹。

牛肉罐头的香气让宋木匠睁开眼睛。

“吃些吧，我问过这里的神仙，他说这是救人，不算对神仙不敬，见死不救才是不敬呢。”

一阵阵热浪在宋木匠胸膛翻滚：如此天赋又如此懂事的小郎，偏给妹夫这二把刀当学徒，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说话难听，他说话也难听，这分明是天赐的缘分，他势必要将这小郎夺来！

他颤抖着扶住杜子兴的手，悄声问他，往后可愿意做他学徒。

他期待的目光让杜子兴都不忍拒绝，不过，杜子兴打算造完这龙舟，就给自己出师了。

往后他要跟龙山渡的水木作平起平坐，师傅只有刘木匠一人，该尊重还要尊重，技术上的表现，可是不能再委屈自己了。

宋木匠失望地叹口气，大口大口地吃牛肉罐头安慰自己。

因宋木匠大好，杜子兴和刘木匠这一日都没分心，龙舟进度十分如意。

四块侧板就已经安装完成，杜子兴前后左右仔细看过，没有一丝偏差和破绽，只等明天继续做梁板便是。

梁板上宽下窄，底部有凹槽，卡在龙骨上和底板上；侧面则紧贴侧板，像石拱桥的形状。

不同于侧板的规规矩矩，梁板要随着船底弧度调整底部，十二块梁板可以用同一组数据做出来，但最好的办法还是比量船身锯板。

梁板顶部，便是座板，窄窄一条便是桡手的座位。

压住座板、钉在侧板内的窄条船板，便是船身最后一步的压筋。

压筋装好，代表船身主体完成，总地来说，龙舟比其余小船少了甲板、盖板、搪浪板等许多步骤，相对容易许多。

吕世泽家世清明，因为有王渔前车之鉴，吕母对他看管地更为严格，听说他每每从武侯祠出来，都要去跟那蒋大官人去花船浪荡，心中大为不快。

这晚吕世泽匆匆离开蒋展凤住处时，吕母提着鸡毛掸子在家门口已经静候多时。

不等吕世泽张嘴，一阵鸡毛掸子噼啪抽下来。从前吕母只打在他屁股上，这次含泪浑身上下不分位置地乱抽一通。

至于吕父，撸胳膊挽袖子在一旁虎着脸看，只等吕母累了，他继续上。

吕世泽开始还嗷嗷叫几声，直到他不小心说“我是去当探子”这句话时，立刻就闭了嘴，任凭父母如何抽打地紧，都不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