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蠢而不自知
他这一辈子大风大浪什么都见过?被贬谪期间,尤其擅修水利,所以对河道、船只也颇有钻研,但据他所知,造船以放样法为主,图谱形式的,至今没见过如此的。
他从没见过谁能把船型图画地如此直观,甚至他连想都没想到的网格构图法,竟然能如此简单地呈现在他面前!
各项数据哪怕不标注,只要数清楚那网络格子,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着实是一种简单高效的好方法。
“如此人才,不能为朝廷效力,实在是可惜。今年秋闱,可有想法?”他问杜子兴。
杜子兴摇头,只说自己是孤儿,没念过什么书。
这时候,拓跋媛喜忽然咳了两声,杜子兴正不知为何,李昌均忙开口道:
“咳,阿生自小从木盆里,被几个渡子从龙山河救起来养大,前几日才知,原是西夏李姓一支的遗孤,他外祖父的朋友正巧寻到他,当即给他订了亲事。”
杜子兴都没想好要不要跟那心里有别人的拓跋媛喜成亲呢,李昌均这嘴快的,赶上闪电的速度了。
杜子兴只好陪笑,拓跋媛喜则通红着脸,低头羞赧不已,时不时瞟杜子兴一眼,与昨日的抗拒大相径庭。
杜子兴也纳闷,却听拓跋媛喜开口:“能嫁与阿生哥,是我的福分。”
什么?杜子兴真没想故意,但还是不自觉地挖了下耳朵,他回看拓跋媛喜,确认她是自愿的。
一抹如蜜的笑意漾在她嘴角,随后羞着起身离席。
“如此,也算是一段好姻缘。”沈洛笑呵呵道。
蒋展凤趁机,写了首《观沧海》,不得不说,他的书法实在很好,任谁看了都要夸两句的那种。
“正因如此,你才常常目中无人?”沈洛斜睨着问。
蒋展凤脸色通红,忙鞠躬认错:“晚辈知错了。”
“你比他更不适合科举,能从商就别种田了,种田之人必须踏实,你……还是算了吧。”
士农工商,杜子兴由衷佩服沈洛这高级的骂人法。
要说龙山渡的自然景观,在杭州周围绝对算不得什么,毕竟有钱塘江、富春山这样的美景;而今日大伙儿津津有味看到,是那川流不息的人群。
老老少少,领到食物的满足,全都化作笑意写在脸上了。
“老夫很是好奇,你们如何短短一日内,就让周围百姓都知道这事的?还有,这钱,又是哪位出的?”
关于这些问题,杜子兴和李昌均早就达成一致。
杜:“并非我们自己宣传出去的,而是有人在一夜之间,告诉了每个村屯的里正。”
李:“作为耆长,我实在愧疚,就连夏秋两税,催税时我都做不到如此之迅速……”
沈洛捋着胡须,笑意冉冉:“这倒有趣,想来这人有当胥吏的天赋。”
李昌均忙道:
“不瞒沈大学士,老朽自觉年岁已高,而钱塘县衙大概在出务后,就要直接管辖渡口,便是这几个月,老朽都觉体力不支,若能有人接替,实乃幸事一桩。”
“这好说,我与那知县道来就是,既然有人雷厉风行,想必你也如坐针毡,一把年纪,何苦呢?我懂。”
杜子兴一听,这老头子简直是人情世故的化身,难怪能官居高位,着实不是个简单人。
几人说的这话,声音时高时低,蒋展凤那几个听虽听,也没听出个一二三四,所以当沈洛问及可知乡人为何一股风般涌入,是哪个能人如此作为时,蒋展凤还沾沾自喜。
他一边喊来秋木邀功,一边叙述如何在夜里按个村屯通知。
沈洛又问,他如此做的目的是何时,蒋展凤忽然语塞。
他太急于表现、太想抱个大腿脱离他姐夫徐诔的挟制,可又不懂官场规则,以至于刚刚在沈洛问话时,竟然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此时,徐诔只在拼命思量,如何能与这蠢而不自知的货划清界限。
“目的?嗯……”
蒋展凤飞快思索,还是秋木提醒了几句,方别扭地说道:“从华原初来乍到,以为此乃当地民风,遂助耆老一臂之力。”
李昌均点头:“我谢谢你。”
沈洛笑而不语,只轻轻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说辞。
不过很快,李昌均就提出疑问,说刚听百姓说,让大伙儿来龙山渡这话,是打家劫社塞了纸条告诉的。
杜子兴其实只让倪结巴塞了两个村子里正家的纸条,但蒋展凤做过的事无人承认,所有村庄的便都自动自觉算到打家劫社头上。
大伙儿如今聚来,一传十,十传百地,也就成了真事儿。
沈洛又好奇打家劫社为何,李昌均解释了一番,将他所知道的全部道来。
沈洛眉头微蹙,转身问徐诔和蒋展凤:“徐监渡,蒋展凤是你妻弟,他与贼人勾结之事,你可知?”
端端给安了这个罪名,蒋展凤吓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晃动双手否认:
“晚辈不曾……晚辈只是让人告知来龙山渡有吃喝拿,并不知道什么打家劫社的……”
“所以,这究竟是打家劫社所为,还是你蒋展凤所为?”
“我、是我做的,跟打家劫社无关!”
这一瞬间,徐诔恨不得一头碰死,最终也只能面色惨白在一旁杵着,不敢开口,也不敢离开。
沈洛年过花甲,不宜久坐,正待从观景台离去时,忽见来了几只满载商船。
商船在一干小船中分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