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三世 - 苏幕遮晚亭令 - 秦慕白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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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三世

谁知狂风大作,又突发地震,古墓坍塌,在里面考察的孟意等人被埋在陵墓中。孟意的嘴里喊着:“李书,李书……”

这时的李书惊醒,起身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环顾四周,看了看墙上孟意的照片,原来是一场梦!

这梦太真实了。当时孟意去野外考古时的确遇到了地震,只不过震幅不大,众人逃过一劫。李书醉意渐渐褪去,身上感到发冷,忙起身去关窗户,只见窗外乌黑一片中隐隐地亮着几家灯火。李书看了看墙上的摆钟,已经凌晨三点了。

李书睡意全无,便起身坐在书桌前,翻阅着桌上凌乱的书籍。

这些书有的是李书买的,有的是孟意买的,还有的则是两人共同买的。

李书随意地翻动着书籍,无意中在一部部大块头的历史书中找到一本小小的册子,那是当时自己送给孟意的《李商隐诗选》。

李书和孟意当初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如今的有文书店。孟意一头齐耳短发,在书架前翻阅着《中国古代服饰演变》,金色的阳光穿过玻璃,轻柔地映照在孟意的脸上。那一刻,李书觉得这个姑娘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在李书的打听下,店员告诉他眼前的姑娘叫孟意,可爱读书了。几乎每周末都到书店来,一看就是一整天。

在一次次的书店相遇中,李书和孟意渐渐对彼此产生了好感。李书想对孟意表白,但又羞于开口,便送了孟意这本《李商隐诗选》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但李书不知道的是,打动孟意的,正是那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书拿起书,随手翻开,便翻到了《锦瑟》那页: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而这页还夹杂着一封信,扉页渐渐翻黄,好像在无声哭泣着李书这么久才发现它。

孟意走得急,连句嘱托都没来得及留给他。

原来,她竟然给自己留了封信。

李书展开信,上面写道:

李书: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知道我自己时日无多,也知道有些话不写下来可能都来不及说出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的肺出现了毛病。多年的野外考古,恶劣的自然环境,对于身体的损害我是心知肚明的。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热爱考古,愿意为此付出代价。从医院回来你狠狠地告诫女儿不要向我提及病情,目的是不想让我难过。可是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一旦进了医院,多半也木已成舟,回天无力了。老王,秀琴不也是这么走的吗?

你总说你自己大病小病不断,生怕走在我前头,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在世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是世事难料,没想到我却走在了你前头。李书,能和你共同走了一生,我真的很快乐。我这一生,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有你有月荷,还有什么遗憾呢?

我有时也想,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我还会看上你这个“穷书生”吗?答案是肯定的。我喜欢那个在阳光下装模作样看书,实则在看我的你。

我走后,你要好好地活着,别让女儿为你操心。没事就去找老张他们玩玩,年纪大了,不要老坐着看书,对身体不好。你要是因为我走了每天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等你来找我我肯定会将你臭骂一顿的。好了,我不再说了,免得你嫌我啰嗦。

孟意

李书看了信,心中不禁感到悲怆。看着墙上老伴的面容,一桩桩往事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浮现,少年,青年,老年,一幕幕,涌现,退却!涌现,退却!

第二天一早,李书便出门了。

虽然是清晨,但花鸟市场小摊贩的吆喝叫卖声早已响起。有夸自家鹦鹉善解人意的,有将自己月季新鲜的能掐出水来,而李书,却偏偏买了一株毫不起眼的枇杷树。

李书将枇杷树拎回家,不禁气喘吁吁,感叹道:“果然年纪大了,做什么都有些力不从心。”

李书将枇杷树种在李家和张家的交界处。这枇杷树好像一座桥,将张家李家两家连成一体。又好似分割线,把李书的过往和余生分割开,前世已定,余生未知。枇杷树还没有一个拳头粗,枝叶也稀疏,但颜色却十分青翠。一场暴风雨后,它是走向衰亡,枯败,凋零,还是离坚韧,挺拔,新生更进一步呢?谁也不知。但李书还是为它选择了后者。

枇杷树落地,李书带着书来到了公墓前。

在一排排排列整齐的公墓中,李书一眼便认出了孟意的墓。他将书放在墓碑前,用袖中轻轻擦拭着本就光亮的墓碑。边擦边说道:“

老伴,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你走了以后,我确实感到生活一下子乏味了很多,少了许多活着的动力。

昨晚我看了你留下来的信。首先,原谅我这么久才看到那封信。我知道,你放不下我,怕我受不了。这几个月来我确实接受不了你的离世,但昨夜我想了整整一宿,又有谁能够活一辈子呢!毕竟你我已经相濡以沫几十载,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老伴啊,植树节到了,我买了棵枇杷树种在咱家和老张家之家。知道你生前最爱枇杷树,也爱读归有光的《项脊轩志》。你说过,正因为世界上有归有光,苏东坡那样深情的人,爱情,生命才会如此美好。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亭亭如盖的那年,但也知足了。

你放心,余下的日子,我会好好走,好好地走下去。

李书慢慢地走了,只剩下一本崭新的《李商隐诗选》在墓碑前随风轻轻翻动着。

中午,正在吃饭的李月荷接到了老父亲的电话,只见电话那头,父亲声音沙哑但很有力量,说道:“月荷啊!爸决定了,跟你们到杭州生活。”

李月荷放下筷子道:“爸,真的吗?你可不许反悔,我下午就和晓峰开车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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