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八号病院(1)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安然倏地睁开眼,出现在视野中的是白得令人发晕的天花板,他从床上坐起来,环顾一圈四周。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唯一的光源是头顶劣质的白炽灯,借着灯光能看到不远处同样雪白的四壁,浅色的床头柜,柜旁的氧气瓶,还有身下能够升降的病床,这些无一不在告诉他此刻正身处一间病房当中。
“嘶。”后脖颈上骤然传来的刺痛让安然忍不住蹙眉,他下意识伸手按了按,那里的皮肤很平滑,并没有什么伤口,与此同时刺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喵。”
安然扭过头,蛋卷站在枕头上,毛绒绒的小耳朵机敏地抖了抖,大大的绿眼睛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警惕。
青年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随即鼻子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戳得有些难受,一摸,摸下来一截细长的透明管子。
在过去二十年里,安影帝身强体壮,各项功能都十分健全,因此这根输氧管让他的心情变得颇为微妙,他正打算将管子丢掉,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视线下移,落在拿管子的右手上,安然很白,粉丝还常夸他是牛奶肌,但绝不是眼前这种不正常的病态白。
安然跳下床,噔噔噔跑进卫生间,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熟悉的面孔。
他的长相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只不过浑身上下的黑色素仿佛被看不见的虫豸蚕食干净了一般,从头发到睫毛,再到脸颊和脖颈的皮肤全都白得刺目,虹膜呈现出罕见的浅粉色,安然扯开病号服的领口,目光划过纤巧的锁骨和薄薄的胸腹肌肉,镜子里的青年就像一尊用白色理石雕刻而成的人体艺术品,看上去冰冷,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
安然垂下眼睫,慢吞吞地将扣子一粒粒重新扣好,再次回到病房。
病房里一共摆着两张病床,也就是说他还有个病友,不过眼下对方不在,床上的被褥胡乱拧成一条,床单上隐约还能看出躺过的痕迹。
安然漫不经心地在房间里转悠,然后在门背面看到了耳熟能详的三大警告。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接近第三国度的玩家。”
“不要试图探索游戏的本质。”
……以及一张表格。
表格的最上方是七个机打的黑体大字:八号病院第一病区作息时间表。
所以这家医院叫八号病院么?
而且既然有第一病区,那么应该还有第二,第三,甚至第四病区……看来这次的副本地图不算小。
安然将上面的安排大致看了一遍,这张表格做得非常详细,从起床,吃饭,医生查房,自由活动,一直到晚上熄灯都一一进行了规定,看起来感觉不像住院,更像坐牢。
安然想了想,把表格撕下来揣进兜里。
青年像只在茫茫雪地觅食的银狐,利索地在病房里四处翻找,他从自己病床的侧边卡槽里抽出一张硬质卡片。
病患管理卡
编号:1023
姓名:安然
性别:男
病症:深度白化病
安然将卡片塞回卡槽,和他猜想的一样,这次副本游戏给予玩家的身份应该是医院里的病人或者医生,他看了看自己白得晃眼的手臂,微微蹙眉。
相比起病人,显然医生在这里的自由度更高,而相比起普通病人,白化病患者因为无法直接接触阳光,令他的活动时间和范围大大受限。
幸好他还有蛋卷。
之前在副本外并不觉得,一进入游戏世界,安然便发现他和三花猫之间似乎建立起了某种奇妙的联系,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准确无误地传递给对方,而他也能大致感觉到猫咪的情绪。
安然目光扫向隔壁病床,却没看到类似的病患管理卡,床尾的卡槽里空空如也。
是丢失了还是一开始就故意没做?
青年唇角微抿,不管哪一个,这家八号病院似乎都不大正规……
思忖间病房外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安然抱起小猫,将门拉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走廊两边都是病房,其中一间外面围满了人,有个穿条纹病号服的身影似乎想冲破包围,却很快被匆匆赶来的医生和护工们压制住,他一边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放开我,你们是谁?放开我,我没病!我要回家!”
然而他的怒吼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显得那样不堪一击,一大管透明液体通过针头被推进静脉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男人昂起的脑袋缓缓垂下,仿佛案板上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两名粗壮的男护工架着昏迷过去的病人从安然面前经过。
“等一下。”懒洋洋靠在门框上的青年忽然出声。
带着口罩的护工齐齐看向安然,他们的眼神极为冷漠,仿佛两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什么事?”说话的并不是护工,而是走在后面的主治医师,安然看了眼他白大褂上的工作牌。
神外科主任,姜医生。
安然心中微动,没有具体名字只有职位,对方多半不是玩家,而是副本里的npc。
“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打算对他做什么?”安然朝毫无反应的病人抬抬下巴,目光却没从姜医生脸上移开。
姜医生同样戴着口罩,安然注意到他右边鬓角的地方好像有一道细而长的疤,一直延伸到耳朵后面,那疤非常不明显,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只是衣服上的一根线头。
“1019号的癫痫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立即对他进行特殊治疗。”
姜医生语气严肃,说的跟真的似的,不过癫痫患者和新手玩家安然还是能区分出来的。
npc说完就要离开,结果被一条苍白的手臂拦住了去路:“我家里也有人患癫痫病,怎么好像看起来和那人的症状不大一样?”
安然这话还真不是随口胡诌,福利院里几十个孩子,确实有一个因为患有癫痫而被父母抛弃,院里的义工医师也不会治,只能每次发病的时候让他咬住筷子防止伤到舌头。那时候安然才六岁,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模样被吓得不轻,晚上必须抱着季屿的胳膊才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