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川来川来
川来爹在一气之下将川来关在柴房内。
川来知道，不管爹怎么生气，他只需稍稍买一买乖，他爹很快就会心软的。于是，他说道：“爹，我饿了。你听你听，我的肚子早就在咕咕咕的叫着呢。”
没想到，这一次，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过来关切地问他想吃点什么，而是冷冰冰的说了一句：“那就饿着吧。”尽管如此，川来还是看到爹转进了厨房……
“川儿，这都是为你好啊。那个青袍老者说的对，你确实是仇恨太深。爹不想你一辈子都活在仇恨当中，那样会毁了你的。你应该忘掉让你仇恨的事情，不要整天就是报仇报仇的，不然，你就会成为仇恨的根子……”
这几年来，川来听爹的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已经成百上千遍了，他的耳朵里都听出了茧子，川来知道，接下来，爹又要开始说他的身世了。
“你知道的，十八年前，我和你娘本来是生活在芥川上游的。我们一直以砍柴为生，虽然苦了点吧，也算是平安喜乐，唯一的遗憾就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
果不其然，正如川来所预料的那样。爹一边做饭，一边絮叨起来。
有一天，爹和娘到芥川边去打水。无意间，竟然看到一个孩子从芥川的上游漂流而下。
“当家的，当家的，你看，那是不是个孩子？”
爹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说“嗯，应该是。”
爹和娘连忙用树枝把孩子勾过来。他们打开包裹一看，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但是翻遍了所有的东西，也没有找到孩子的信息。
“当家的，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知道我们没有孩子，所以给我们送来一个？”娘显得很兴奋。
“这孩子应该是意外落水的，不是故意丢弃的。”爹肯定的说。
“当家的，我们还是把这孩子留下吧，我们把他养大，将来老了，他给我们养老，你说好不好？”娘把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娘子，你看，这孩子的胸口上，怎么……”爹见孩子领口露出一点痕迹，便拉开了孩子胸前的衣服，只见孩子的胸膛赫然有一个清晰的掌印。“是什么样的爹娘会对自己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毒手？”
“我不管那么多，这孩子我们就留下吧？”
爹坐在河岸上，望着江心的滚滚江水，思索起来。
“留下吧。”娘的语气中充满了渴望。
“嗯，我明白了，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个爹娘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毒手，肯定是他们家的仇人，应该是仇人寻上门来。他的爹娘知道躲不过去，就把孩子扔下河，让它漂流下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爹根据孩子胸前的掌痕，这样分析着。
“儿啊，反正你来了咱们家，就是咱俩的儿子。”娘在孩子脸上亲了又亲。“这就是你的命，遇上我们，也算是一场好命啊。”
“娘子，我们就靠砍柴生活，这多了一个孩子，怎么养得活？”
“你少吃一口，我少吃一口，一个孩子吃能吃多少？”
“可万一他的爹娘找来可怎么办？”爹担心的问。
“他爹娘不是已经死了吗？”娘说。
爹还是有些不放心，心里忍不住打起了鼓。心想：“这个孩子的爹娘要是死了便是好了，但如果是他的仇人非要斩草除根的话，寻上门来，那可怎么办？”
“当家的，你想想，他的爹娘在被仇人杀掉的那一刻，不顾一切的把他扔到了芥川里，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孩子顺着芥川漂流而下，让他去寻一个活路，咱不给孩子活路，难道让他自寻死路？”
爹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说道：“我看这孩子伤的厉害，我们还是先去找大夫给他医治吧。”
于是，爹娘抱着孩子去镇上的药铺看了大夫，取了药。在娘的悉心照料之下，孩子一点点恢复了。
娘越来越心爱这个孩子，看着孩子红扑扑的脸蛋儿，忍不住又一次老话重提：“儿啊，来，快叫爹，让爹把咱们留下，快叫，快叫啊。”
爹看着在娘怀里手蹬脚打的孩子，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娘，这孩子我们要留下也可以，但我们得搬家。”
“搬家？”
“我们在镇上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的爹娘来寻，可能已经死了。但他的仇人还活着啊，如果他们家的仇人寻上门来，我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娘也犹豫了，既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抱着孩子僵在原地。这时候，娘怀中的孩子竟然伸出了小手摸了摸娘的脸，又兴奋起来笑了起来。“儿啊，你是不是想跟我们在一起呀？”
爹看着娘和孩子如此亲密的样子，感觉心中一片柔软。说道：“这孩子是从芥川上飘过来的。要不，我们就叫他川来吧？”
“川来？你爹给你取得这个名字，你喜欢吗？”怀中的孩子依旧是手打脚蹬的。娘又对川来说道：“川儿？来儿？还是叫川儿好，以后我们就叫你川儿。川儿，叫爹。”
爹接过川来，轻轻在川来的脸庞上亲了一亲，川来被爹的胡子扎了一下，脸上有些不乐意，继而又伸出手抓着自己的脸，“川儿，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们流浪，跟着爹和娘走。”
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他爹，咱们能走到哪里去？”
“就顺着芥川一直往下走，走得远远的，走到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去山里。”爹抱着川来，看着窗外奔流的芥川说。
“我知道，从那一天开始，你和娘就带着我一直走，这一走就是十年，直到你们带我来到这云朦山，才觉得安全，才了留下来。”川来坐在柴垛上，说着。
“十八年过去了，我和你娘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但我和你娘都怕啊，怕他找到你，找你寻仇。也怕知道了仇家是谁，你去报仇……只有在这云朦山，我觉得才是个安全的地方。”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只香喷喷的大鸡腿从门缝里塞进来。
川来急忙拿起鸡腿，大口大口的啃着。
“虽然旋云堂的人偶会有些刁蛮，还在这云朦山上布置了很多机关，但这个地方还算人烟稀少，而且，走上个十里山路就能够到永安镇上去……”
“没错，可以买柴火换钱，给我买吃的，穿的，这地方是最安全的。”川来不耐烦的接着爹的话头。
“但愿你的仇人永远都不要找到这里，但愿你一辈子都不会再记着仇恨”。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川来把鸡骨头一扔，不由自主的拉开胸襟，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那个掌痕。
他不知道他的亲身爹娘和仇人有多大的仇恨，从掌痕十余年未散来看，仇家应该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只要是一个成年男子，面对一个婴儿也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可以把他杀死，更何况是一个武艺高超的人，他为什么没有杀死自己呢？川来想不通。
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么多年来仇人一直没出现？是仇人也死掉了吗？又或者是仇人以为他已经淹死在芥川了。其实，长久以来，川来一直都想知道他的仇家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让自己家破人亡。
但另一方面，川来也害怕仇家的到来，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仇家，是报仇吗？他打得过他吗，如果仇家真的来了，会杀了他的爹娘吗？爹娘靠着砍柴本来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却因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仇家如果杀了他的爹娘，他又该怎么去报仇呢？.
每每想起这些问题，川来总是觉得好难，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仇家，但又时时刻刻都忘不了仇家的存在。他陷入了无处寻仇、无仇可报的境地……这让年仅18岁的川来备受煎熬。
“川儿，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出来了，就在柴房里待着，直到你能够真的忘记仇恨。”爹在门外斩钉截铁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