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明明有那么多法子

孟南歌说得真诚，可这番话落在曹庆德耳中像足了阴阳怪气。

他冷哼一声，刚要出声训斥，就听孟南歌又诚恳说道。

“您是京中读过圣贤书的贵人，肯定不会同我这个无知妇人计较，您说是吧。”

曹庆德舌尖抵了抵上颚，眼中俱是烦躁，但话都让她说完了，正反都是她有道理，他若是再同她计较，倒时显得他这个盛京来的贵人度量小。

关卓霖只冷眼看着他们二人交锋，从今日一早算起，他身边的这些人就都有些奇怪。

岳震川和几个副将全都带兵出了关城，给他的理由都带着强词夺理的意味。

现在孟南歌进门起就处处针对曹庆德，而他那个伤势应当已经恢复的四子居然没有露面。

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他余光扫过孟南歌，却只见她笑眯起眼，敛去了眸中所有情绪。

曹庆德轻咳一声，他今日来关城不是来同一个无知妇人论长短的。

他背脊挺直，头微微侧着，只用斜着的余光落到关卓霖身上。

“九眼泉那边的驻兵太多了，拓跋弘现在人在关外不知何时就会攻城，为了燕州府的安稳计，你调两万人回来，全力守城。”

孟南歌拇指轻轻摩挲着手背，知道这人看不起关家人，又视燕州府的百姓如蝼蚁，但亲耳听到他用这般理所当然的语气下命令，她心底还是最窜出难以遏制的怒火。

“曹大人既然知道拓跋弘就在关外，也知道他们不知何时就会再次发动，那将九眼泉的驻兵带调回两万人是何用意？

“如果驻地只剩三万人，一旦拓跋弘再生出去偷袭的心思，七万人去围攻三万人，您觉得城外的驻地还能守得住吗？

“还是您觉得城外的驻地并不重要？”

她在质问让曹庆德无比心虚，他用力冷哼：“一个驻地而已，可有可无，当然不重要。”

“现在不重要了？”

孟南歌讥笑，她突然起身直接走到曹庆德身前，垂眸直直的盯向曹庆德的双眼。

“之前，城外几处要地一直都有驻兵，几处驻地之间相隔不远，可以守望相助。

“曹大人到了燕州府后，下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将其他驻地的将士召回，只留了九眼泉一处。

“父亲曾多次同您提过，城外驻地要么启用，要么所有将士全部召回。

“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安排，但您无视了父亲的话，只强硬的要求将各处驻地的人手全部召回。

“还逼着父亲将关中仅剩不多的粮草送了大半到九眼泉。

“您的这些要求我们看不懂也理解不了，但你又监军的令牌，父亲只能听命。

“人手调回来不过七八日，拓跋弘便要顺着龙脊河谷去包抄九眼泉的驻军。

“如此凶险，要不是我们刚好察觉到了河谷中异常，那后果如何完全不敢设想。

“现在你又要求父亲抽调人手，还是只留北齐人刚损失的三万人……”

她唇角的笑意越发冷诮，“曹大人不觉得这些事都太过巧合，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

“还是说，”她眸光锐利似是能将人的心洞穿：“朝廷当真要舍弃燕州府，将这大好的山河拱手让给北齐人，让他们可以在这里休养生息、厉兵秣马，然后一口气攻到盛景城？”

哐当~

曹庆德直直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孟南歌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将他的心洞穿，让他心中无比慌乱，竟一时忘了起来。

“你，你，你休要胡言，本官念你是寻常妇人不愿同你多加计较，但你若是再胡言，本官定然不放过你。”

“我哪一句是胡言？是一切都太过巧合是胡言，还是朝廷想要舍弃燕州府是胡言？

“大人不如好好的为我们父女二人解惑一番？

“免得我们在战场上以命相搏，但落到您这些贵人眼中，就只当我们是不懂保命的傻子。”

孟南歌收了周身戾气，见好就收的坐回了刚刚的位置。

关卓霖的面色在她质问中不断变换，最后化作一抹悲凉难以克制的从心底钻出。

若是陛下当真想要舍弃燕州府……他可以带着关家军后撤的。

若是陛下容不下他们关家军，他可以将兵权交出，带着全家老小回南方老家种田养蚕。

明明可以有很多办法来解决，为什么要这样？

他眸光深处全是期盼，盼着曹庆德能用他一贯的训斥口吻，将孟南歌刚刚的问话一一驳斥。

可惜。

曹庆德已经被孟南歌刚刚的气势扰了心神。

他只死死瞪着她，心慌之下竟时不知该如何驳斥。

孟南歌心凉摇头，“父亲，有事沉默便也是一种肯定。”

曹庆德没有在第一时间驳斥，就已经意味着她的那番猜测全都是真的。

他们不能再对朝廷任何期待。

朝廷舍弃，北齐人又大兵压境，他们现在只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