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你叫什么名字
有人回来,还是生面孔,并且熟门熟路坐到前台后。
虽然此人面色不善,杨姐还是上前问:“您好,您是老板吧?”
“我是,”池却表情疑惑,“你们找谁?”
“就是,那个,我们前几天已经预约了入住……”杨姐一直觉得这老板好像有莫名其妙的敌意,她也拿不太准,思考的时候对面的池却又一脸凶相,她舌头有点儿打弯。
池却抬头看了一眼屋内十几二十个人的阵仗,只觉得好吵好烦,挂脸低头,说:“只有你住?”
杨姐摇头:“不是,是我们。”
说完用手臂划了好大一个圈,把身后一群人都围起来。
池却头都不抬,“没有,不记得。”
齐柏宜还像尊佛一样地坐在后面,好似老僧入定,好似屁股真的死在沙发上站不起来,杨姐瞟了一眼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头头,纠结半天选择忍气吞声。
“……这个,诶小李你快给小程打个电话,”杨姐有点冒汗,向池却道,“我们真的有预订的,您再看看呢?”
“我说没有就没有。”
屋子里的氛围一下变得紧张,杨姐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人,碰到池却这样不讲理的也火大,上前一步正要理论,齐柏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伸手扯了下她的衣服。
“池却。”
这两个字这样排列,咬在嘴里,嚼进牙齿缝隙,齐柏宜感到类似寒冷的战栗,从而带来的不真实,恍惚间像是有什么记忆串成的线,把他往下拽了一下。
但话还是要说完,齐柏宜把杨姐拉到身后,说:“你别太过分。”
被精准点出大名的缘故,池却终于是抬头了。
齐柏宜和那双眼睛对视,也没想过目光的再一次交汇还会在他活着的时候发生。
还是那张脸——五官各自俊秀锋利,鼻梁很挺,眼珠的颜色偏淡,肤色比高中时要深一些,看着谁都很凶。
高三那年,池却走得毫无声息,谁都没说包括齐柏宜,从和齐柏宜同一间的上海学校直接转走,好像飞机升空再落地在他这里只是一起连震动都没有的蹦床运动,隐瞒、翻脸、毫无预兆,最后那通电话被瞬间切断的霎那,手脚发麻的感觉齐柏宜到现在都记得。
这样安排的意味又是想看谁出丑、露出控制不了恨意的真面目。
齐柏宜没有忘记,但也不想出丑,面上的表情由于僵硬一点没有变化,心跳却完全无法控制,抬手推了下鼻梁上滑下去的眼镜。
池却眉头一点没松,看到齐柏宜的时候甚至更紧。他打量齐柏宜的脸,再从脸到肩膀胸口肚子,再往下下不去了,眼珠又移回他脸上。
“你谁?”
池却和他们来来回回聊了这么几分钟,嘴里没一句好听的话,实际上不差这一句了,然而杨姐从侧后方看齐柏宜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一下就冷了,冷得十分难看。
齐柏宜脾气好是出了名的,和他待过的人都能感觉出并不难相处,杨姐跟着他的时间更久,见到过齐柏宜更活泼一些的、更早以前的样子。
也从没发现齐柏宜对谁能露出这种表情。
最坏的情况就是池却不让他们住了,也有可能是程昇搞错,但可能性很小。
齐柏宜感到难堪,所以很难得有脑子转得这么快的时候,也不再尝试和池却对话,回头问小李:“程昇接电话没有?”
“没、没有,他没接。”
齐柏宜把头转回去,一动不动地看着池却,说:“再打,打到他接。”
池却被他这样看着,倒一点没有生出平白为难人的愧疚,反而更直勾勾和他对视,毫不掩饰打量他面上的那张皮。
有点发怵。齐柏宜被看出一身冷汗,对于这场拉锯产生微妙的后悔。
身后门被推开,然后冷风跟着众望所归的程昇一起拥进来:“我回来了!”
他带着还热乎的肯德基堂堂登场,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杨姐当头一捶。
“到底怎么回事?”杨姐小声问他,帮他把手上的东西接过来,又把他推到齐柏宜旁边。
程昇一头雾水地看向正大眼瞪小眼对峙一般的两个人,怎么都感觉这并不像久别的老同学重逢,倒像分外眼红的仇人见面。
“啥啊?干啥?怎么了?”程昇过去搂住齐柏宜的肩膀,低声问他,“这是池却啊,你不认识啦?”
“哈?”
这个问题和刚才池却问的“你谁”并列,要成为齐柏宜听过的21世纪最好笑笑话之二。
他记忆力完全不算出色,甚至有时候背个四位数验证码要看两遍,但是也没到忘记十八岁亲他一下后就不告而别的初恋的地步。
程昇仍没听出哪里不对劲,“我瞒了你这么久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当时咱仨不是可好,他转学之后我还听你喝醉了说……”
“我什么都没说过!你快闭嘴吧!”齐柏宜赶紧去捂程昇嘴巴。
程昇声音不大,除了齐柏宜以外,池却唯一能听得清。
“你们,”池却打断程昇的喋喋不休,但语气好了一些,说,“如果有订房间,能报一下名字吗,我找找看有没有记录。”
程昇眼睛都瞪圆,“……哈?!”
出乎意料,简直大吃一惊!
齐柏宜在旁边一时间忘了生气,甚至有点想笑。
“不是哥们儿,”程昇看着池却,猜测这人应该不是鬼上身吧,哈萨克人也爱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吗。他指指自己,说,“我,程昇,我都在这住了有两周了!”
池却思考两秒,就说:“不认识。”
“那他呢?”程昇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齐柏宜,“齐柏宜你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