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序
(序)
越金络从梦中惊醒。
鱼渊庙的僧房里点了五个火盆,木炭烧得极旺,这寒冬腊月竟也如同三伏天一样暑热。梦里是连天大火,越金络惊醒后,落了满头大汗,他一骨碌翻身坐起,转头望向僧房的窗外。
庙外尽是沉沉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轮新月挂在树梢。恍惚时,山野间响彻钟声,应是老和尚敲了三更天的钟。
有人在僧房外面问:“小公子莫非是做了噩梦?”
越金络点点头,在床上抱紧了双膝:“梦到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热。”
那人就说:“僧房的炭火烧得太旺了,一会儿给小公子取走几个。”
越金络点点头,忽然又问:“僧长可知这寰京城有什么喜欢穿白衣的少女吗?”
“……不曾得知。”
大约门后换了一个人,片刻后有人送了茶汤来:“小公子莫怕,喝了这碗安神的茶汤,夜里睡得踏实,明日才好为娘娘祈福。”
越金络点点头,捧着那碗热汤咕咚咚几口下了肚,重新躺回床上。下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灭了两只火盆,僧房终于不再闷热了。应该是那碗茶汤起了作用,越金络望着黑漆漆的房梁,慢慢又睡了过去。
不知谁推开了僧房的门。
似乎有人轻轻坐到了床边。
那人看着越金络熟睡的脸,手指凌空点了点他的鼻子。越金络翻了身,手臂搭在软榻边。
“白衣姐姐……”他嘀嘀咕咕地说了句梦话,又睡沉了。
那人望着他,又望着窗外的月色,半晌才低低叹了一口气:“……傻子。”
月色落在茫茫山野,就像十年前的那一夜。
十年之前,正是清晏二十三年。
纪将军府出了两名满朝闻名的公子,长子武艺卓绝,二子文采斐然,世人各个称颂:生子莫若纪家子。
同样也是在清晏二十三年,兆荣皇帝春猎被刺,大理寺令了圣命,彻查三月,从死了的凶手嘴里撬出主谋乃是北疆戎族,而朝中郎将军则是协从,甚至竟还有从犯数人。
那之后,兆荣皇帝便下令肃清朝政,从清晏二十三至次年六月,牵连入狱之人不下千余,问斩百余人,浓稠的血水染红了整座午门。
直到十年之后,若谈起清晏二十三年,仍旧是人人噤若寒蝉。
那一场刺杀,便是震惊朝野的春猎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