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无晴有晴 - 拱手河山讨你欢 - 酒渍红袍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30章无晴有晴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忽听阵阵风声。

越金络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纪云台的背上:“师父……”

纪云台扛着他走了几步:“天阴上来了,怕要下雨,我找了个石洞。”

越金络还是“哦”了一声,实在睁不开眼,冥冥中,仿佛天地都在摇动,只有这一方背脊岿然不动,他脑中既疼且晕,又趴在纪云台的背上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山林间已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地上全是雨水砸落的声音。越金络迷迷糊糊知道自己躺在一处石壁上,他师父撑在他外侧,背对着石洞穴口。

水滴接二连三的从纪云台的头发上滑倒自己的身上,很快,在他身下汇成一条条溪水。一道闪电划过,把他师父的脸色照得透明惨白,之后砰的巨响,一株参天大树被惊雷拦腰劈成两半。

越金络叫了声师父。

纪云台抬头看他。

他说:“师父你往里面靠点,外面雨大。”

“嗯,”纪云台一边应着,一边用勉强还算干燥的衣服裹了裹越金络,“金络,你又疼起来了?”

越金络摇摇头:“不疼。”

“不要撒谎。”

越金络脸烧了烧,才说:“好吧,确实有点疼。”

“疼就再睡一会儿。”

越金络点头称是,闭上眼忍着体内翻江倒海,他安静靠了一会儿,四肢百骸都如架在火上烤般滚烫,心口里一阵煎灼,他背脊猛地支起来,一口黑血全吐在纪云台的白衣上。越金络急忙用手去擦,却越擦越脏,天上冰冷的雨水混着地上污浊的泥水,还有那口血。越金络眼眶酸疼,望着那件白衣黯然道:“师父,弄脏你的衣物了。”

纪云台轻声说:“不过是件衣服,明日洗了便是。”

越金络摇摇头,不愿在纪云台面前落泪,只好假装无意的转了个头,把脸藏在胳膊下,强忍哽咽道:“我师父如明月般的人物……”他想说皎皎明月本应照着世人,却偏偏被我这样的人拖累了,又怕这胡思乱想惹纪云台伤心,便只说了半句就停住了。

小山洞外的雨水打在泥土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不知到底什么时候天才能放晴,越金络眼前一阵阵发黑,很快又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握了握他的手。他睁眼看去,纪云台正定定地看着他。

“金络。”

越金络眼前景色晃了晃,轻轻应了一声:“师父有话要嘱咐我?”

纪云台说:“我向舅父许诺保护你,既然答应了,自然说到做到。”

越金络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嗯了一声。自从离开了极乐天女,身体里就像被埋下了数万蛊虫,只要时辰一道,便百爪挠心的疼。他靠在石壁上,躺了许久,实在睡不着,又睁开眼:“师父,我问你个事。”

“你说。”

“师父,我若是死在了当日的斗兽场,你会不会轻松一点?”

纪云台知他是念着阿日松的话:“你不想死就怎么都能活下来,但我自己轻松与否这和你的生死没有关系。”

越金络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却没来由的舒服起来,他看着纪云台乌黑的长发,一滴水珠正从纪云台的头发上滚下来,摇摇晃晃落在他们交握的手指上。越金络的心思飞得管不住了:“师父,师父,我……我还有事想问你。”

雨大如倾盆,方才烤干的衣服已经重新湿了透,纪云台浑身上下满是雨水,片刻间,他们两个人身下也积满了雨水。

纪云台把越金络抱在自己腿上,让他身下不至于太过湿冷,才道:“你说吧。”

“师父,你明明这么好看,为什么你不喜欢别人说你好看?”越金络上半身靠在石壁上,下半身贴在纪云台腿上,哆哆嗦嗦打着冷颤。若是往日他绝不会问出这种私密问题,但此刻脑子里一片浆糊,糊里糊涂地就说出了口。

话一说,暗叫不好,想起来这也太放肆了。

没料到纪云台看了他片刻,启唇道:“不想被当成女子。”

“女孩子娇娇软软有什么不好?”

“女子太过软弱,保护不了重要的人。”

“师父,你这是偏见。”

越金络撑起身体,通红的脸对着纪云台,便是隔着一尺距离,纪云台也能感觉到高热的气息滚滚而来。

身后的衣服早就湿透,身前却是一个烧糊涂的少年,一双眼睛毫无焦点,雾蒙蒙的只映着一个自己。纪云台按着他的头,把他按回石壁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烧得厉害,别再浪费心神,快点睡。”

许是纪云台帮他挡住了大雨的缘故,覆在脸上的手比身后的石壁还要冰冷。越金络抬手握住纪云台的手,牢牢按在自己头上:“师父,你手上好凉快……多按一会儿吧。”

纪云台抽了抽,见没有抽动,怕牵扯到他身上伤处,不敢再动。

石穴外风雨交加,闪电渐歇,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越金络忽然又叫:“师父……”

纪云台终于忍无可忍:“再乱说话,就此断绝师徒关系。”

越金络嘿嘿一笑,烧得通红的脸上唇色却是惨白:“你不会。”他嘀嘀咕咕念了几遍“师父”、“师父”,仿佛这两个字能给他力量,极乐天女毒慢慢发作过去,发烧和伤疼也就不再算什么,越金络抓着纪云台的手,缓缓睡过去。

那一夜风雨过后,可喜第二天放了晴。

越金络不知不觉退了烧,睁开眼,难得的四肢皆轻松。身上衣服已经干了,伤也被重新包扎好,还敷上了新鲜的草药。

他一个咕噜爬起身,探头向石穴外看去,只见纪云台坐在一处被劈开的古木下,专心致志正在擦剑,昨夜湿漉漉的长发已被布条完美的绑在脑后。一滴露珠从树梢坠下,落在地上,砸成六七瓣。新鲜的阳光照着他右脸的伤痕,明明是极恐怖的烧伤,但在日光下,却美得惊心动魄。

越金络一下子想到自己夜里说得那些胡话,脸都涨得紫起来,心里盘算着一定得好好给自己师父道歉,否则师父一怒之下把自己逐出师门可怎么办?

正在忐忑,纪云台注意到他探出石穴的脑袋,收起佩剑,将怀中银面具覆在额头,这才走来,自上而下看着他:“醒了?”

越金络半趴在地上,傻傻点头。

“身上还疼吗?”

越金络急忙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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