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引火烧山
这一场蚂蟥雨未死一人,却叫所有人都心生胆寒。这还是在蚂蟥沟外,若是走进了蚂蟥沟……
栎军士兵想着这个地名,都暗暗惊心。
这些被蚂蟥咬过的士兵人人脸上都布满了血洞,连尉迟乾都多了几个血痕,叫他本来就凶煞的长相变得越发吓人。一名军医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忍不住怅然道:“若是石军医在就好了,他医术高超,定有办法调些驱虫的香药。”
周遭出身十六部的士兵听到了石不转的名字,都忍不住暗暗捏住拳头。
越金络拎了个椅子,坐在尉迟乾身边,问道:“依将军看,咱们把整座蚂蟥沟都烧了,需要多少酒水?”
尉迟乾拨开军医给他伤药的手:“殿下可知蚂蟥沟有多长?”
“第二次的供词有人写过,蚂蟥沟全程约十里地,植被繁茂,多林少水,沟内蚂蟥不宿水泽,全都栖息于树,每年的腊月逐渐蛰眠,次年惊蛰后出来。”
几名军医闻言,面面相觑。
越金络看了他们的神情,猜出了他们的心思:“等不到腊月了。”
尉迟乾一拍大腿:“蚂蟥沟一共十里地,保险起见,咱们烧他十五里地,我算了算,大概需要百八十坛酒。”
越金络点点头,招一下手,陆腰上前行了礼,越金络对她说:“拿我的腰牌,再带五百人迅速赶回柳州,征用城中所有酒水硝石硫磺,再找几个会算气候的农人来,顺便告诉柳州牧,这事儿要办得好,朝廷可以三年内不来查账。”
“是。”
有人给陆腰牵了马来,陆腰点了兵卒立刻启程出发。栎军等过了白日,又战战兢兢地等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果然见陆腰压着一队牛车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牛车上满满的酒坛子,车旁还跟着三个满脸风霜的老人,陆腰给越金络见了礼,笑道:“柳州牧听说可以戴罪立功,不但把府内的烧酒都翻出来了,还去鬼集上搜剿了所有的浊酒,一共一百三十坛烧酒,四十八坛浊酒。”
越金络笑着点头:“私酿酒水乃是朝廷大忌,他一时间备出这些酒来,真是两袖‘金’风。”
陆腰跟着一同笑道:“柳州牧一听说朝廷三年不来查账,人都乐疯了。这是殿下给他机会刷政绩,哪管私酿不私酿,就差给殿下磕头谢恩了。”
越金络敲敲酒坛子,无所谓地说道:“我只说了朝廷三年不查柳州的账,可没说三年不查临州临县的账,到时候一年叫御史来查周遭两回账,比邻的州县风声鹤唳,他一个柳州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一旁的尉迟乾和羽力瀚都听傻了眼,他们向来只在沙场拼命,还不知道文官还有这些门道。唯有陆腰似乎早已猜到,仍旧笑容满面:“给他三年时间,把之前的账轧平,也算是殿下放他一马,他只有喜极而泣的份儿。”
负责清点物资的士兵把酒水一一卸车,上前禀告:“殿下,柳州牧还备了三筐硝石,一筐硫磺,一筐碳粉。”
“做得不错。”越金络点点头。
陆腰给三名老者施了眼色,三名老者急忙给越金络拱手见礼:“州牧大人说明王殿下要算农时,叫我等前来给明王殿下效力。”
越金络指着蚂蟥沟的方向问道:“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最早什么时候会下雨。”
三名老者顺着越金络的手指望去,只见蔼蔼青山上,白雾袅袅,一条矮沟自山脚穿入山间,隐没在雾气之间,仿若若仙境一般。他们三人商量了一阵,一齐说道:“回明王殿下,此处四周群山环抱,最迟五日必定下一场暴雨。我等看雨雾形态,大概上次下雨是两日前,这几日山气已在凝结,约莫再过一两日就会下雨。”
越金络点点头:“好,吩咐下去,现在立刻烧山。”
羽力瀚亲自选了十匹膘肥体壮的马匹,分别给他们驮上酒坛和火药,又在酒坛上和火药筒上打了细细的小孔,叫马匹这一路进山,能满满撒光这些酒和火药。最后还在马头上绑着狼粪烟筒,烟筒一燃,细细的烟气顺着马头直直而上。
栎军把马匹赶进蟥沟,十匹马顿时发足狂奔。只听沙沙轻响如春雨落滴般不绝于耳,无数漆黑扭曲的虫子闻到马匹的气息,争先恐后地从落叶上往下跳。
奔入蚂蟥沟的马匹惊叫着,跑得越来越快,虫子落在它们的身躯上脖子上,咬开厚实的皮肤,无孔不入的钻进鼻腔和眼眶,鲜血瞬间涌出,而浓稠腥气的血气又引来了更多的虫子。
一里地外,第一缕狼烟弹不动了。
第二三缕狼烟弹停在两地里处,紧接着,第四缕狼烟弹也不再前进。
负责探查的士兵一一向越金络禀告,陆腰问道:“殿下,还需要再加些马匹吗?”
羽力瀚出身草原,自幼与马为伴,见顷刻间折了四匹骏马,心有不忍,只在一旁默不作声。越金络看了他神色,同陆腰道:“不着急,咱们先看看情况。”
第五缕烟断在了四里地外,与之前不同,这枚狼烟弹没有停止不前,而是忽然间消失了。探查兵上前禀告后,众人都有些不解,旁边陪着的老农此刻开了口:“殿下,这山沟里定是有沼泽,马匹受惊,坠入沼泽,故而忽然消失不见。”
第六缕烟停在了五里地外。
紧接着进到六里地时,第七八缕烟也不动了。
第九道狼烟弹在七里地处一动也不动了,第十缕烟一直继续前进,直到奔出九里外,终于停了下来。
探查兵一一回禀,见十匹马全都折在蚂蟥沟,拱手道:“殿下,咱们还有些酒水和火药,还需要再备十匹马吗?”
越金络心知再安排十匹马也是从此处出发,一路重进蚂蟥沟,能不能再跑进第九里还是未知数,可若不再驭马洒药,那多半会半途而废,只能破釜沉舟再拿马匹赌上几回。他正要安排,一旁的老农拱了拱手:“殿下,以我等愚见,此时烧山就可以了。此处山中多是桉樟,树体多油多脂,只要这些桉樟木烧起来,整片林子其他的树也会跟着一起燃烧。”
越金络一听,心中大喜,侧目看去,羽力瀚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好,咱们就这么办,即刻放火烧山。”
栎军在最近的树木上点了一把火,瞬间,浓重的烟气直冲云霄。
在酒水的加持下,一株一株的树木接二连三的点燃起来,偶尔遇到了洒在地上的火药,又炸出砰的一个响声,把周遭其他的树木一同引燃了。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整座蚂蟥沟的草木都熊熊燃烧起来,火焰越过一里,奔向二里,又进三里,到了最后一匹马折损的地方,果然如农人所料,火焰并没有消失,而是越烧越旺,继续往前。
白日很快落下,夜色升起。
浓浓山火如同岩浆喷涌,黑色的夜里,只见漫山遍野金灿灿的火焰,浓烟滚滚而生,无数栖息在林间的飞鸟扑棱棱逃逸而出,肉类烧焦的气味弥散在整个山野。
慢慢的,夜色淡了,天应该是早该亮了。
但山间越发乌黑,忽然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栎军众人纷纷躲进帐篷避雨。这场雨下了足足大半日,等雨声渐小,栎军有人忍不住出了帐篷。
只见越金络撑着雨伞站在雨雾中,身下衣摆尽湿,陆腰、尉迟乾和羽力瀚则站在他身边,也是衣袖带雨。再往后望去,山火已经熄了。
曾经绿意茫茫的蚂蟥沟已经变成一路焦土。
越金络转过头来,油纸伞半遮着他的面,只露出一截细腻的下巴。越金络同身边三人道:“传令下去,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