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42章
第42章第42章
这个冬天,郑希文经历了一场亲人分别。
十一月底,太外姥姥去世,外地的儿女、孙辈、重孙,纷纷赶往老家县城。郑希文也在得到丧讯这天请假返乡。
老人离开时已过百岁大寿,算是喜丧,葬礼过后,许久没聚齐的家族成员聚在一起,杀鸡宰羊,比过年更像过年。
这天在三舅爷爷家吃过饭,郑希文跟一帮小孩厮混,坐在炕头陪小孩看了半天熊出没。
小孩递给她一支冰淇淋方糕。郑希文惊讶,“哪来的冰棍?”
“舅爷爷冰箱里的呀,好多呢。”
郑希文才发现屋里的小孩人手一支。她拆开包装,咬了一口,是暌违已久的冰凉顺滑口感。
她吃不惯国外的甜品,这个夏天几乎没有吃过冰淇淋,也并不想念。
上一次记起常去的冰淇淋店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春天,春节后不久,她头一回在国外过年,所以时间点记得很清楚。
出国后没有停用的国内手机号,某天上午接到国内的电话,她喂了几声,没人说话,正要挂断,意识到这串号码很眼熟。
电话那头声音沙哑含糊,说你是不是还要玫瑰青提啊。
玫瑰青提是春眉路那家冰淇淋店里卖的口味。
她看了眼时间,国内是凌晨三点,问他是不是没睡醒。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八千公里的距离,微弱的电流声中,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短暂的沉默后,她挂断了电话。
这是这一年她和他唯一一次联系。
留学这段时间郑希文在卫城的房子空着,只有希麦偶尔不想住宿舍,会过去睡几晚。
她在父母家里住了两天,即将返回南都,被景艳催促回去看看。
卫城干燥,两个周不打理,各种家具就会落一层灰,她离开时给沙发茶几这种家具盖了防尘罩,如今白色变成灰白。
郑希文茫然四顾,一时不知从哪下手,决定先拆玄关柜子夹层里的几个包裹。
这些是这一年里编辑寄来的样书,希麦替她收的,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关注自己的写作事业,所以没有拆封。
其中一个包裹里有整齐排列的十本样书,封皮是她挑选的瓦松绿色。
郑希文抽出一本,拆开塑封,指尖抚过封皮烫银的字体。
打扫时找不到拖把,她下楼去储藏室拿新的。储藏室的灯泡坏了,只能举着打开手电筒的手机摸索,脚尖踢到什么,一阵簌簌脆响。
郑希文将手里的快递纸箱放到角落,手电筒光线照下去,是一束雪梨纸包裹的枯萎玫瑰,倚靠紧闭的方形大纸箱,花瓣憔悴,仍是原来丝绒般的深红色,仿佛抱着它进小区、引起许多邻居频频回首就是昨天。
她想拾起它,可扎住花束的丝带被什么勾住,包装纸散开,花枝不受束缚,叶片花瓣碎响,四散而落。
满箱枯枝花叶,像一个秋。
视线掠过其中长条状白色卡纸,郑希文呼吸微滞。
灯光映照,照亮上面泛黄褪色的字迹——
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姓名:郑希文,目的地:北都。
一张过期的机票。
是她不知道的,他做过的挽留。
或许他那时候也没想过,一年后再见,他和她已是擦肩而过不为彼此回头的陌路。
灯光下微尘交错。
郑希文别开脸,沉了口气,打开一旁的大纸箱,里面静躺些唱机、项链盒、手提包与包装盒、包装袋,她当初收拾得仓促,一股脑全装了进来。
花了些时间把这些东西塞回原包装,与散落的花一并塞进箱子,拍掉掌心灰尘。一旁只有项链盒空着。
她低头,拎着颈侧金属细链,扯出珍珠吊坠。
-
从航站楼出来,室外是熟悉的温和天气,湛蓝穹顶飘着云,卫城季节交替时气温的升降总比其他城市更平缓。
这是时隔一年,宋律齐第一次踏足这座城市,为了接把在这疗养身体的老太太王念真接回北都。
他不大想回到这座小城,但这任务合情合理,不好拒绝。
接站的司机拎着行李箱,带他去了停车场,上车后直奔市南。
王念真正陪姐妹晒太阳,宋律齐拎着准备好的礼品,进门寒暄,把两位老太太哄高兴了,才说带她离开的事。
王念真当然不愿意,怀里抱只小狗,说没住够。
姨奶奶也不愿意,一边给小狗打毛衣,一边说眼下离春节还有俩月呢,非要走的话带自己一起,“小子,我可有心脏病我告诉你。”
这是铁了心不愿意走。
得,宋律齐赔笑,不走不走,听您的,别动气。他作势安抚,顺便从桌上拿起个橘子,倚回靠背,慢悠悠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