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林菀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看着李玄照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不见。
此处离禁宫不远,林菀甚至能清楚看到高高的宫墙内雕梁画栋的巍峨宫殿。
李玄照步履缓慢,拉着她慢慢走了那么久,天色都黑了,才走了没多远的距离。
她忽而回过神来,李玄照今日走的这般慢,莫非早就知晓圣人会叫他回去?
回想方才宦官说的话,圣人大发雷霆……
在林菀的回忆里,前世这段时间李玄照因漠北战事被圣人狠狠呵斥,声称他“图谋不轨”,甚至撸了他的监国之职,令他在东宫好好反省。
李玄照由此很是消沉一段时日,城中勋贵由此更是明里暗里的疏远他。
昨夜李玄照是怎么对她说的?
他以为林菀舍弃做裴炎的妾,一心留在东宫,是因为看不上国公府世子侍妾的身份,妄图攀附太子图谋更大的富贵。
李玄照觉得她是心有野望才留在东宫,如今眼看东宫储位动荡,觉得她会后悔?
他想看她悔不当初的窘态?
想明白这一切,林菀颇为无语。
她就说李玄照怎么会忽然对她和颜悦色,还拉着她在裴炎面前做戏,原来是有这等恶趣味!
她心中感慨,位高权重的男人,果真没一个好相与的,李玄照也是个不安好心的狗男人。
啧啧啧,林菀摇摇头,脚步轻快的转身走向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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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照大步迈入灯火通明的紫宸殿,一眼便看见高居上首正怒视他的兴平帝,身旁还站着正温声细语宽慰的王贵妃。
王贵妃已然年过四旬,瞧着却三十许的年岁,虽生了一子一女,依旧体态风流,眉眼间媚态横生,此刻正柔弱无骨的依偎在兴平帝身侧,柔声说些什么。
李玄照不过擡眼扫了上首一眼,随即面不改色的走到大殿中央,利落的掀开衣摆,躬身下拜。
“阿耶,可是有事寻儿。”
回应他的是一个被扔掷而来的茶盏,径直砸向李玄照。
侍奉在侧的宫人惊呼出声,而李玄照依旧径直跪在青石砖上,高大挺拔的身影未有晃动丝毫。
茶盏险险的擦过李玄照的头顶,“啪”一声摔碎在他的身侧,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将他的衣摆氤氲出一团水渍。
“逆子!你竟敢私自下令分拨这般多粮草送往漠北,浑然不顾朕的敕令,实在是胆大妄为!”
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石砖上,升起袅袅热气,有一些散落在李玄照的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
他面色不改,垂首低眸,沉声道:“儿先前已将此事送往京郊行宫,得了阿耶亲笔敕书后,这才发往门下省抄录留档,最后交由尚书省处理,流程上并无不妥。”
兴平帝听他如此辩驳,顿时怒不可遏,将手中公文劈头盖脸的砸向李玄照。
“你长篇大论大谈漠北边防的重要性,朕不过亲笔题“敕”,你便拿着鸡毛当令剑,分拨如此多军备粮草送往漠北,到底意欲何为!”
李玄照脊梁硬挺的跪在殿中,不急不缓的耐心解释:“此乃事出有因,去岁大寒,草原上接连暴雪,牲畜牛羊冻死无数,突厥大受损失,冻死饿死的族人数以万计,如今已然穷途末路。据安插在突厥王庭中的线人来报,突厥刚开春便骚动不断,恐怕正磨刀霍霍图谋漠北……”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兴平帝不耐烦的打断,“自十几年前和谈后,突厥一直未有大的骚动,如今不过是赵国公一家之言,毫无证据可言。”
“便是突厥果真寇边,是否迎战当由朕亲自决定,怎由得尔等擅作主张?”
“这样大的事,你一人便做了决定,简直目无君父!”
兴平帝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脸色涨的通红。
侍奉在一旁的王贵妃拍拍兴平帝的胸口,温柔劝慰:“太子年轻,做事不妥当,圣人莫要轻易动怒。国师可说了,连续三十日沉心凝神谨身慎用,方可服食金丹入定,早日吸取日月之精华得道长生。”
兴平帝闻言,咳嗽几声,勉强平静下来,瞧着李玄照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朕何尝不想静心养性,奈何太子行事实在狂悖,怕是想赶紧气死朕,好早日上位吧!”
李玄照俯身行礼,沉声道:“儿不敢。”
兴平帝气急反笑:“你不敢,可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二郎担忧朕的身体,特为朕寻来国师,为朕谋求长生,何等纯孝!”
“再看看你,整日便知与朕作对,巴不得把朕气死!”
王贵妃闻言,心中窃喜,嘴上却还温声劝诫:“陛下息怒,太子自然也是关心陛下,只是一时行差踏错罢了……”
“太子,还不快向陛下认错……”
李玄照跪在殿中,并没有接王贵妃的话茬,半晌沉默不语。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彻底惹怒了兴平帝,他指着李玄照大声呵斥。
“速去传信兵部尚书,将分拨的粮草物资拦截回来,此事便罢了。”
李玄照面色不变,接着道:“阿耶恕罪,怕是来不及了,运粮队伍已然到了太原府。”
“啪”一声清脆响声响起,是兴平帝一怒之下又执起案上砚台砸向李玄照。
这次便没那么幸运,砚台好巧不巧的擦过李玄照的额头,随即又重重的落在青石砖上。
李玄照额头上登时红肿一片,鲜血点点滴滴的氤氲而出,只是他忍耐心惊人,此刻依旧面不改色,兀自跪在原地,半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