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尽毁

周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只是梦不是很好，好像他妈妈一直在哭，有人跟他说着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清。好像有人叫他一起去上学，他很害怕，他不要去，他要退学，他再也不想去了。

周羽在医院里醒了过来，睁眼见到他妈妈站在床边抹着眼泪，双手拉着他不停地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高烧昏迷了四五天，嘴里一直说胡话，吓死我了。”

周羽醒来后便不再开口，周羽妈妈什么也没问，在医院里精心的照料着他。直到醒来的第三天有个陌生人找到他们。

这个人穿得很体面，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好听，“我是吴市长的秘书，我代表他来跟你们谈谈。”

周羽马上就明白什么事，毫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人，他妈一听是市长秘书，也吓了一跳，毕竟只是个农村妇女。

那人掏出一张支票说：“这是二十万，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你们也可以走法律途径，不过我要提醒你们，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教训一顿也就完了，那个时候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周羽妈妈没多少见识，不过这点骨气倒是有的，还了支票，拒绝了那人的“好意”将人送走。

过了两天周羽妈妈说：“你昏迷期间一直说要退学不读了，我也不想问你为什么，现在你醒着，我想再问问你，真的不读了吗？”

周羽只说了嗯，就闭了口，什么也不说，转过脸，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

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周羽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出了院，也快临近年底，他妈妈退了租，收拾好一切回到那个小山村。

周羽回了家一直没出门，哪里都没去，也不怎么说话，在院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现在周羽觉得真的好轻松，不用天天担心这儿、担心那儿，不用害怕一不小心又得罪了人，不用在意同学们无休止的嘲笑。

有时候想想之前受的那些罪，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挺过来的。原来退一步也不是这么难，原来以前自己傻瓜似的一直坚持的事竟然这么简简单单就能解决。

过年的时候，周羽的妈妈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周羽没多想就说要出去打工。他不想他妈妈再负担他，也想离这里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等安定下来把他妈妈也接过去，一起生活，再苦再累他也认了。

周妈妈最终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找了过年回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希望能照顾周羽介绍个工作，毕竟一个村的，亲戚很痛快的答应了。过完年，17岁的周羽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了外地。

很多老乡都为他惋惜，都问他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大学。周羽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惋惜吗，岂止是惋惜，有时候躺在被窝里想起来，眼泪都会不自觉的流下来。

周羽在亲戚的介绍下跟他们一起在工地上做事，他高中没毕业，没有文凭，没有技术，只能干些杂活。他很瘦，力气也不大，能做的很少，加上他也不怎么说话，在工地上混了一年也没混出个名堂。

有个好心的老乡实在看不下去，就给他介绍了一个餐厅服务员的工作。这个简单又不靠体力的工作，周羽很快就适应下来，这一做就是四年，直到他大伯给他打来电话，说他妈妈病重，要他赶紧回去。

五年了，周羽离开后真的就没再回来过，说好的接他妈妈去生活也没兑现。现实把他结结实实的打趴在地上动都动弹不得。打工很累，收入不稳定，居无定所，过得很是艰难。

他妈得的是肝癌，查出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医院已经让领人回去。周羽觉得对不起他妈，五年都没回来看她，没有关心她，除了电话里的嘘寒问暖什么也没做。

而他妈一直没提，也毫无怨言。

现在他妈病重，自己微弱的积蓄只是杯水车薪，他妈妈也劝他不用再徒劳，安心陪她走完剩下的日子。

大家都清楚得了这个病就等于宣判了死刑，到头来也是人财两空。但是等待死亡的日子太难熬，每过一天周羽就像被凌迟一刀，等到那天来临，也是了断自己最后一口气的一刀。

周羽妈妈却活得很坦然，一直拉着周羽劝慰他说：“不要难过，人都有这一天，与其这样受罪，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走。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这样我在那边才笑得出来。”周羽不想他妈走得不安心，点头答应了。

“小羽，小羽，我觉得这个名字妈没给你取好，羽毛的羽，那么轻贱，任谁都能欺负。以后你要活得坚强，不能让人瞧不起，不能让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