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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季夏三月,腐草为萤,点点散布在小池旁,群曜如星。纱窗外人影微动,细细一看,是袭白衣。

“公子扶苏?他怎么会来这?”盖聂警惕地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扶苏哥哥突然造访小圣贤庄,一定有他的的理由,可他屏退侍卫随从独自寻到竹园来,便是要见我了。可他们一纵一横尚在我屋中,盖聂好意替我隐瞒身份,我断不能什么都不解释便出去迎接,引起卫庄怀疑。若他知我为秦国公主,少不得让流沙往我身上施各种刑罚,置我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嬴政派三百秦兵抓不住师哥,所以这回派扶苏来游说了。”卫庄撑着下巴,“软硬兼施,真是无君不奸。”

“……”盖聂略带歉意地看我一眼,找了个十分清奇的角度训卫庄,“只闻无商不奸,不曾闻无君不奸。既身处儒门圣地,小庄不可胡乱造词,在读书人的地方造次。”

“师哥,小圣贤庄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是什么?我怎么会在自己的地盘造次?”

盖聂遂不再言语。这倒不能怪他,比剑盖聂能赢卫庄,比奸我便不指望他了。

鬼谷子的言辞之术应该很是厉害。否则怎能教出张仪苏秦口若悬河游说六国?怎能教出盖聂卫庄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思至此,我突发奇想:“贵门鬼谷先生如果和名家的公孙先生吵起来,谁会赢谁会输?”

他们皆一愣,盖聂不卑不亢回答了我的问题:“师父应该不愿与公孙先生有口舌之争。”

“师哥说得不错。”卫庄沉吟片刻,少有地认同点头,“师父他老人家会直接放玄虎咬她。”

盖聂眼角微跳看了他一眼,卫庄毫无愧色,一副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奈我何的模样。

即便是夏季,夜间果然还是会有些冷。我背后抖了抖,起身道:“公子扶苏夜游竹园,若澈不出去迎接,既失礼仪,也难免引他怀疑。两位在屋内好生歇着,澈去会会他便回。”

“站住。”卫庄一声喝住我,把我魂都给吓散了。我以为他看出了什么端倪,胆战心惊面色凝重地僵住脚步,盖聂也神情警戒手放在了木剑的剑柄上。谁料他向前探了探身子,睥睨着那碗粥道,“这红豆是哪里买的?”

“……”我心下长舒口气,“不清楚,是丁掌柜送来的。”

“比鬼谷的好吃。”他自言自语,语调听起来有些幽怨怅然。

我不免怀疑卫庄的头发就是这样白的。这家伙尖酸刻薄,每天怨天尤人,连红豆都要比个高低,头发不白才见了鬼了。

我不知卫庄这话能怎么接,也不觉得他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于是不再理会他,径直出了竹屋,走向扶苏哥哥。

他本背对着我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汪池水,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便回过首,脸上浮现了笑意,自然而然伸了手将我搂了过去:“这几年漂泊在外,实在委屈阿澈了。”

我双手环着他的腰,低埋着首用力摇头。

“受谁欺负了?”扶苏哥哥轻拍着我的背,“同为兄说说看。”

我于心底里过了一遍这些年待我不善的人选,顺带替他们排了个序。名列前三的分别是,张良,卫庄,伏念掌门。

伏念掌门是秉持家法,我心服口服。卫庄算是误伤,我无话可说。张良欺我太甚,不可开脱。可我思虑再三,最终却咬牙切齿中挤出了与我不过一面之缘的人的名字:“晓梦。”

“晓梦?”扶苏哥哥诧异地松了手,退开些身子追问道,“她如何欺负你了?”

一提这事我便难免想起瑶瑶,心下伤悲。更难以在短时间里同他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只能略施春秋笔法,略去起因结果,只同扶苏哥哥道:“她打我了。”

他闻言咋舌,脸上顿起阴霾:“我闻晓梦大师造诣颇高,是得道之人,才邀她同访儒家。她为何同你动起手来?”

“阿澈怎么知道?”我只摇摇头隐瞒去事实,“兴许是她步至竹园时看见我,怀疑我是墨家人,便来试探?可她话也不问清楚上来就打我,王兄要为阿澈做主。”

“嗯。若真是如此,为兄会同她一说。”

“一说怎会够?!”我欺身上前抓紧了他的衣袖道,“我要她五马分尸,挂在城墙上示众。”

扶苏哥哥闻言拧了眉道:“你都是同谁学的这些刑罚?儒家竟教了阿澈这些东西?”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赤练者善谈血流成河,近卫庄者善谈心狠手辣。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情急之下我只能舍鱼保熊掌,面露愧色道:“一三兄教我的。”

扶苏哥哥听我提到一三兄,顿时脸若云销雨霁,笑骂我道:“他好歹也是王翦将军的世子,阿澈当好好称呼他姓名,怎能这样没大没小的?”

“他不介意的。扶苏哥哥有此闲情替他抱不平,都没有空替阿澈一雪前耻吗?”我继续怂恿撺掇他,“那个晓梦,走路一步三晃,自命清高,不把人放在眼里,秦国何必留她?”

“阿澈真有那么讨厌她?”扶苏哥哥哑然失笑道,“她虽心高气傲,若能为秦国所用,也不失为一枚好棋。”

“只怕她目中无人,秦国控不住她。”

“许久未见,阿澈挑拨离间的功夫倒是增进不少。”扶苏哥哥微微一笑。

感谢纵横。我心默念一句,认认真真道:“扶苏哥哥明察,我想她死。”

“阿澈须得说个所以然来,为兄才有可能考虑。”他摇摇头,试探着问。

我沉默半晌最终妥协道:“她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扶苏哥哥闻言一怔,擡手想安慰我,我却往后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阿澈。”他神色有几分哀痛与凝重,“你可知你这模样,让为兄想起一个人。”

我没答话。

扶苏哥哥长嗟一声喃喃道:“你像极了高渐离刺杀父王时的模样。”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不知能说什么,我只能看着他。

“第一次刺杀,高渐离失了手,父王爱惜他的才华,不顾百官劝谏,没有杀他,只将他的眼睛熏瞎。数月前他竟又以琴掷向父王,这次父王便再难饶他不死了。”扶苏哥哥顿了顿,凝视着我慢慢道,“他们问他为何屡屡刺秦死不悔改,他不辩解也不求饶,只说父王杀了他最好的朋友。”

说到这扶苏哥哥叹了口气道:“阿澈还记得你与为兄说的,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吗?你是女子,即便与晓梦有再大的过节,也当止戈为武。”

扶苏哥哥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不管原因为何,他是不会为了我去寻晓梦麻烦的。我心下沮丧,但知劝他无用,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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