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人的目光投向纪羽。
“我还是不同意解散。”
或许是雏鸟情结作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倾覆倒塌。
“我知道我在决赛后一直逃避的行为大错特错,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可能确实是我很幼稚,把关系弄得很复杂。”
在经久不退的高烧和绵延的痛楚里,思绪难免剑走偏锋。纪羽几乎怨恨地在想,为什么其他人会同意他的位置被替补呢?
难道维持虚假的整体用谎言替代真切的错漏更重要?
他宁愿因为空缺而被置于众矢之的,也不想就这样被蒙混过关。他不想面对承风,就像他不想面对他自己。
没人会责怪一个突发重症的病人,但纪羽觉得羞耻,把这份羞耻剖白展露出来也总是得到“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关怀的反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如果病再急再重一点,他昏然度过了那一天是无能为力,是万般无奈,偏偏他掩饰不了,却又残留了一点挣扎的余力。
等到病情好转,情绪褪去,好像也错过争执、解释或是互相责问的最佳时机。
他本能地不想剖开自己,去换一个皆大欢喜、彼此都没有没有错处的局面,却把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变得怪异且不可饶恕。
而恰恰是他们都保留着情绪,试图让变故走向体面,却促成了结局的提前到来。
这时纪羽倒是后悔没让贺思钧在场了,只有他最懂怎么直抒胸臆。
“我觉得,承风连最后一个舞台都不是完整的,也太难看了,我不甘心,还想再试一试。”
辽光收了混不吝的模样,两只眼睛盯着他:“怎么试?到街头当流浪乐队,等着有朝一日被星探发现,在患难中见真情,咱们终于能成为一家人相亲相爱相濡以沫到永远,可以不在乎生计,理想就是活路?反正老子现在说白了,什么能让我过上好日子,什么就是老子的梦想!”
纪羽不偏不避回视:“现在呢,给客户当孙子就是实现你的梦想了?”
辽光的脸瞬间涨红:“你懂个屁,这叫维护客户群体!”他把手机上的工牌照调出来,大声道:“看到没,投资顾问!这不高级?”
贝旬在旁边笑了一声:“卖基金的。”
“你他么不也是个卖谱的,这个月卖出去一首歌没有?一首几块钱啊要不要你大哥我帮你一把?”
“行了。”老麦来的路上已想得很清楚,像承风这样的小乐队不说放眼全国,光是宁海这一小块地方,都有不少于十个数正在活跃的团体。承风就只有他们四个人,没有专业的运作,光靠热情走不了多远。
与其蹉跎几年耗尽心力,不如今天彻底说开。
他是抱着说服纪羽的想法来的,纪羽年纪小,多愁善感一时间放不下很正常,总要有个过程,但不能再一拖再拖,空给人希望。
满打满算不到两年的时间,能有多深刻的感情。
“晚点我会发一条微博正式宣布并解释清楚,之后有空大家还是可以联系。”
老麦年纪最大,平常有什么事都是他拍板做主,这句话一出算是一锤定音。
辽光也不开口了,又自斟自酌起来,贝旬向他要了一杯也没计较。
这时候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也不顶用了,不过纪羽还是像只学飞的雏鸟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般说道:
“你发不了了,账号密码已经被我改了。”
辽光听了都笑了。
老麦说:“别闹了,手机号绑定的是贝旬的。”
贝旬点点头。
纪羽大手一挥,站起身:“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意识到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已经把账号转交给经纪人了。”
“经纪人?”辽光打了个酒嗝,“哪儿来的经纪人?”
“我前两天刚找的。”纪羽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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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税后一万二一个月?”曲坚捧着咖啡杯半晌没动静,沉思了一会儿问,“你确定?”
纪羽不解:“少了吗,如果有演出我的那份报酬可以算分成,如果能力强后续工资可以再提,师父,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你都叫师父了,那还说什么了。”
曲坚放下杯子,当场就把衣服上的印着琴行字样的马甲脱了:“这种事,当然得是为师亲自出马了。”
纪羽满怀不信任的眼神望向他:“这种事你确定吗?”
“怎么,还要我把从业资格证拿出来给你看看?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和水平还有人脉吗。”
“……那没有。”
“那就那么定了。”
幸亏曲坚是个不要脸又自由的主儿,与其让别人占了他学生的便宜不如他占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纪羽好不容易再见到曲坚,即便潜意识里知道曲坚十有八九不是那晚的贝斯手,也不妨碍他借盘问和曲坚交流交流感情。
再联络上曲坚是他一直都想做的事,只是苦于没有契机。
曲坚是有点摇滚青年的毛病,但纪羽其实挺崇拜他,没有曲坚跳脱的教学方式,可能他早就像学书法那样觉得乏味而试图放弃,没有曲坚讲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他或许就不会因为对乐队的好奇而加入承风。
纪羽希望这些和他有关联的人都能不远走,就算兜个圈,他们还是能一起做成某些事,也算不辜负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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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就再试三个月,到今年年底,就算要解散,承风也不差这点时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