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排异反应
15排异反应
李瑞冬从后门走进教室,一眼看见自己狼藉的课桌。放假之前,学习委员提前发了下学期的各学科课本,各种试卷学案、家校手册、寒假计划书,连带着他没来得及收拾的学习资料,满满当当堆了一桌。李瑞冬站在桌前沉默两秒,擡头望向黑板,值日生临走已经把黑板上的作业擦干净了。又沉默一阵,他拿出手机给于念晴发消息:“班长,请问寒假作业是什么?”于念晴对他的记忆清空了,现在在她眼里,他是个存在感极低的同班同学。发完消息,李瑞冬放下手机开始整理作业,把乱糟糟的试卷一张张折好,所有资料装进书包后,于念晴刚好回复了他:“稍等,我拍了照片,发你一下。”李瑞冬收到一张广角照片,他点击原图放大,是放假前还没擦的黑板。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六科作业,他按顺序快速看着,于念晴又给他发来两条长语音。第一条语音补充了一些作业要求,第二条给他说了说家校手册要怎样写。她那边背景音很乱,似乎是有事在外面,但还是说得很具体,语气耐心,并不急躁。李瑞冬仔细听完,回复一句“明白了,谢谢班长”。李瑞冬拉好书包拉链,书包上肩很重,他的腰伤处疼了一下。转身离开时,忽然瞥见后墙的黑板报,他停下步子,又擡头看了一会儿。“平行宇宙是一种物理假说,是指与原宇宙平行存在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宇宙。科学家们猜想,在这些宇宙中,或许存在与地球相同的行星,还存在着与地球相同的人类。但是在不同宇宙里,事物发展会有不同的结果……”李瑞冬离开了学校。大年初一的上午,街道冷冷清清的。雪地里撒满掉色的鞭炮皮,红灯笼上挂着残霜。迎面有人提着年货走来,一家三口,大概是去拜年。李瑞冬微微侧身让路,然后跟他们擦肩而过。李瑞冬没有父母。没记错的话,父母在他七岁就过世了,这些年他一个人长大。父母病逝前,给他留了一套单位分配的旧房子、银行存折里一点存款,他成了孤儿,单位和社区又相继送来两笔捐款,他就靠那些钱和学校的特殊助学金慢慢度日。李瑞冬没…
李瑞冬从后门走进教室,一眼看见自己狼藉的课桌。
放假之前,学习委员提前发了下学期的各学科课本,各种试卷学案、家校手册、寒假计划书,连带着他没来得及收拾的学习资料,满满当当堆了一桌。
李瑞冬站在桌前沉默两秒,擡头望向黑板,值日生临走已经把黑板上的作业擦干净了。
又沉默一阵,他拿出手机给于念晴发消息:“班长,请问寒假作业是什么?”
于念晴对他的记忆清空了,现在在她眼里,他是个存在感极低的同班同学。
发完消息,李瑞冬放下手机开始整理作业,把乱糟糟的试卷一张张折好,所有资料装进书包后,于念晴刚好回复了他:“稍等,我拍了照片,发你一下。”
李瑞冬收到一张广角照片,他点击原图放大,是放假前还没擦的黑板。
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六科作业,他按顺序快速看着,于念晴又给他发来两条长语音。
第一条语音补充了一些作业要求,第二条给他说了说家校手册要怎样写。她那边背景音很乱,似乎是有事在外面,但还是说得很具体,语气耐心,并不急躁。
李瑞冬仔细听完,回复一句“明白了,谢谢班长”。
李瑞冬拉好书包拉链,书包上肩很重,他的腰伤处疼了一下。
转身离开时,忽然瞥见后墙的黑板报,他停下步子,又擡头看了一会儿。
“平行宇宙是一种物理假说,是指与原宇宙平行存在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宇宙。科学家们猜想,在这些宇宙中,或许存在与地球相同的行星,还存在着与地球相同的人类。但是在不同宇宙里,事物发展会有不同的结果……”
李瑞冬离开了学校。
大年初一的上午,街道冷冷清清的。雪地里撒满掉色的鞭炮皮,红灯笼上挂着残霜。
迎面有人提着年货走来,一家三口,大概是去拜年。李瑞冬微微侧身让路,然后跟他们擦肩而过。
李瑞冬没有父母。
没记错的话,父母在他七岁就过世了,这些年他一个人长大。父母病逝前,给他留了一套单位分配的旧房子、银行存折里一点存款,他成了孤儿,单位和社区又相继送来两笔捐款,他就靠那些钱和学校的特殊助学金慢慢度日。
李瑞冬没有赖以维生的办法,他还没成年,能找到的兼职都不算正规,工资也不高。
所以系统找上他的时候,他还真想过,将来究竟会先累死还是先饿死——系统规则一加,他连原本的线下兼职都没法做了,他不得不尝试通过网络做匿名兼职,比如线上家教或者论文代笔,后来发现还是不行。
哪怕是通过网络构建的虚拟人脉,在脉络网里也同样奏效。
好在系统自称善心大发,一年循环之后,李瑞冬的银行卡余额又回到当初的数字。
他要留在十七岁,这事听起来简单,实际上要操作的细节不少,系统跟他分工合作,李瑞冬负责解决人际关系,系统则帮他处理社会数据,比如定期修改他的出生年月和学籍信息,好让他合理出现在每一年的高二4班。
学籍和身份证都能改,再改改银行卡余额,那也就是顺手的事。不过数据修改起来太容易,时而李瑞冬也就会想,有没有可能,他是真的被困在某个游戏里了?
这个世界的虚拟感并不低。
李瑞冬已经不记得是具体哪一天,但总之是五年前的某一天。
他从一场梦里醒来,大脑短暂空白了两分钟,在那两分钟里,他不记得一切,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像痴呆一样安静坐在床上,直到听见“叮”的一声,他的身份和记忆才如药物注射入皮肤一般,缓缓流进他的大脑里。
他叫李瑞冬,十七岁,临舟中学高二4班。
今天是周五,他要上学,他可以骑车去学校,自行车钥匙在外套左侧口袋里。
学校附近有个早餐摊,他经常在那里买猪肉煎饼。他的座位在教室第四排靠窗,他的同桌叫王臻,他们关系很好,喜欢一起翘掉自习课的最后10分钟去打篮球。
李瑞冬起床穿上校服,从左侧口袋里找到了自行车钥匙。路过早餐摊,他停下来买了份猪肉煎饼。走进教室,王臻正在埋头补作业。见他来了,王臻照例朝他伸手:“化学,谢了。”
李瑞冬从书包里掏出化学作业,假装要给他又迅速抽回:“叫哥。”
王臻笑着劈手夺过:“滚。”
周遭人群沸沸扬扬,李瑞冬笑着,分不清自己是纳闷还是恐惧。
那些明明属于他的记忆和习惯,不知怎么,让他觉得很不适应,他可以很熟稔地做出行为,却感知不到自己的行动意愿,哪怕他正在跟人说话,他也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一觉醒来,他好像被人硬塞进一个名为李瑞冬的躯壳里,并且产生了些排异反应。可明明——他自己就是李瑞冬。
李瑞冬想,或许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周末放假,他拿着身份证去医院挂了号。
核磁共振、脑部ct、肌电图……能做的检查他全都做了,他还做了两份心理测试。
然而各科室的筛查报告累积起厚厚一摞,他的大脑、神经和精神状态一切正常,什么毛病都没有。李瑞冬默然翻着报告,医生透过镜片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高中生吧?”
他茫然擡头又点头,医生“嗯”了一声,开始在电子病历上噼里啪啦打字:“那就对了。压力太大,睡眠太少。没什么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医生给他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药物,李瑞冬将信将疑,拿着药回家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他还真舒服了不少,不知道是灵魂接纳了身体,还是身体承认了灵魂,他说话做事不再有抽离感,那药吃完一个疗程,他对新事物的接受度也变高了。
他的情绪变得非常稳定,好像再遇见什么都不足为奇。
哪怕是后来那么离谱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