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别走…亲我
50、别走…亲我
门外的脚步声停在破庙门槛外,沙石被踩得轻微作响。小燕子浑身一紧,立刻把尔泰往角落更深的地方拖了半寸,背靠着腐朽的墙柱,屏住呼吸。她一只手紧紧搂着他冰凉的身子,另一只手贴在他胸口,感受那微弱却未断的起伏。
脚步没有再近一步。
风从塌了一角的屋顶灌进来,吹动残窗上的破布条,发出几声干涩的抖动。那人影在门口伫立片刻,终于转身离去,脚步渐远,最终融进林间的寂静里。
她松了口气,肩头一软,几乎瘫倒。可还没来得及喘稳,手心忽然触到尔泰的脸颊,烫得吓人。她慌忙将指尖按上他额角,滚热如炭,汗湿的发黏在他太阳xue旁,嘴唇干裂发紫。
“尔泰?”她低声唤他,摇了摇他的肩膀,“你醒醒……看看我。”
他没反应。
她咬牙爬起身,在地上摸索着找到昨夜撕下的布条,又摸到靠墙放着的粗陶碗——那是她用半块碎瓦片从后山溪边一点一点舀回来的水。她把布浸湿,拧干,轻轻敷在他额上。水很快变温,她又换了一次、两次……整夜如此反复。
天快亮时,他突然睁开了眼。
目光浑浊,瞳孔散乱,像是看不见她,又像是看穿了她。他猛地擡手,一把扣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别走……”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亲我。”
小燕子怔住。
泪一下子涌上来,滑过脸颊,滴在他颈边。她没说话,只是俯下身,轻轻吻上他干裂的嘴唇。那一吻极轻,像怕碰疼了他。可他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眉头缓缓松开,手指也一点点放松,眼皮合上,重新陷入昏沉。
她坐回地上,指尖抚过自己刚被吻过的唇,微微发麻。外面天色微明,林间雾气弥漫,破庙里阴冷潮湿,她的衣衫早已被夜露和血迹浸透,贴在身上又冷又沉。
但她没动。
她守着他,像守着最后一缕火种。
第二日午后,他再度醒来一次。
这次他没说话,只是猛地坐起,动作迅猛得吓人。小燕子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他一手掐住脖颈,狠狠抵在墙上。他的眼神凶狠,带着痛恨与恐惧交织的光。
“你要逃?”他低吼,“又要丢下我?”
她不挣扎,也不喊疼,只是静静看着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是不走了吗?我一直在这儿。”
他盯着她看了几息,手忽然一颤,松开了力道。下一瞬,他整个人扑过来,将她狠狠按进怀里,唇重重压上她的,近乎啃噬,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暴烈。
她闭着眼承受,任他索取,任他颤抖。直到他耗尽力气,喘着气松开,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喃喃道:“你是我的……不准死,也不准走。”
说完,他倒回地面,昏睡过去。
小燕子坐在原地,唇上还残留着他粗粝的触感,心跳剧烈。她擡手摸了摸嘴,指尖沾了点血,不知是他伤口裂开,还是她被咬破了皮。
第三日夜里,他开始发冷。
不再是高烧,而是四肢冰凉,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小燕子一遍遍摸他鼻息,一次次贴耳听他胸口,每一次都像在等一个判决。
“你说过要带我回家。”她抱着他,把他塞进自己怀里取暖,声音发抖,“你不许说话不算数。”
她不停说话,说小时候在街边偷包子被追打,说他在茶馆外等她三天不肯走,说破庙那半块糖糕有多甜……她说了很多很多,说到嗓子沙哑,说到眼泪干涸。
可他始终不动。
某一刻,他的呼吸忽然停了。
她僵住,手指贴在他唇边,等了许久,没等到一丝气息。她慢慢将脸贴上他胸口,耳朵压着他心脏的位置,没有跳动,一片死寂。
“尔泰……”她叫他,声音很轻。
没人应。
她终于哭出来,伏在他身上,双臂紧紧抱住他,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你说生死相依的……你怎么能先走?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她哭了很久,哭到全身发软,哭到意识模糊。
就在她准备闭眼不再睁开时,忽然感觉到一缕极轻的动静,他的手指,勾住了她垂落的一缕发尾,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她猛地擡头,不敢呼吸。
紧接着,他喉间滚出一声模糊的低语,轻得像梦呓,却清晰可辨:
“……回家。”
她浑身一震,眼泪再次涌出,可这一次,是笑着流的。
她捧起他的脸,用力擦去他脸上的污迹和血痕,又低头吻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深、都急,像是要把自己的命渡给他。
“你说对了,”她贴着他唇边说,“我们一起回家。”
夜风穿过破庙,吹熄了地上半截残烛。远处林间再无脚步声,天地仿佛安静下来。
尔泰的手仍缠着她的发,指腹微微蜷着,像是抓着唯一的依靠。
小燕子靠着他,闭上眼,却不敢睡。她知道他还未脱离危险,体温仍未回升,伤口仍在渗血。但她不再怕了。
她撕下裙摆最后一条干净布料,重新替他包扎背后伤处。血已经不多,颜色也由鲜红转为暗褐。她小心避开溃烂边缘,一层层裹紧,打结时手指稳得不像连日未眠的人。
然后她把自己外衣垫在他身下,再将自己贴上去,双臂环着他,用体温暖他。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他再次呓语。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小燕子……”
她心头一紧,却没有追问。她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现在没有将军,也没有命令。只有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