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一滴血她醒了
小屋内,弥漫着各种草木花果混合的奇异清香,清幽而不杂乱。
向榆坐在一张小案几后,正用细密的银筛过滤着碾成粉末的沉水香。
案几对面,两个新调到御前伺候的小宫女正认真帮工。
绿草性子沉稳些,低着头,仔细将晒干的桂花瓣从花梗上摘下来,动作轻柔。
旁边脸蛋圆圆的薄荷则活泼许多,她一边用石臼“笃笃笃”地捣着晒干的薄荷叶,一边忍不住抬眼看向榆,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不解。
“姑姑,”薄荷终于憋不住,小声开口,手里的捣杵也慢了下来,“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向榆没抬头,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薄荷放下捣杵,往前凑了凑,“纯妃娘娘她那样对您,对您说话那么不客气,还颐指气使的。您为什么还要帮她想法子接近皇上,让皇上去了咸福宫啊?”
她小脸上满是困惑,“这不是给她送机会吗?”
旁边的绿草闻言,立刻紧张地轻轻拽了下薄荷的袖子,示意她别乱说话。
向榆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个年轻宫女的脸。
薄荷是藏不住话的直性子,绿草则谨慎得多,但两人眼底深处都带着对这座深宫的懵懂和一丝不安。
向榆想起阿萝。
她放下银筛,指尖捻起一点细腻的香粉,语气平淡,“帮?”
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意味,“这宫里,没有无缘无故的‘帮’。”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了些,“你们记住,在这宫墙之内,不要轻信任何人,包括我。你们听到的每一句亲近,看到的每一次援手,背后都可能藏着你们看不见的刀锋,裹着蜜糖的毒药。稍不留神,就能让人万劫不复。”
她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薄荷和绿草,一字一句,“想活得好,活得久,就时时刻刻把这句话刻在心里警醒,再警醒。”
薄荷和绿草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告诫说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愣愣地看着向榆。
“咚咚。”小屋房门被敲响。
新来的小太监银海的脑袋探进门内。
他见到向榆她们都在,便随即走进来。
他胸口起伏着,压着嗓子急吼吼地喊,“姑姑,薄荷姐姐,绿草姐姐,你们可知道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捣薄荷的“笃笃”声戛然而止。
薄荷性子最急,立刻丢了石臼,凑到银海跟前,圆脸蛋上全是好奇,“什么事呀?快说快说。”
银海却没直接回答薄荷,反而转向案几后端坐的向榆,“姑姑,是咸福宫。纯妃娘娘她不小心掉进荷花池里,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啊!”
薄荷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的绿草。
绿草也停下了摘桂花的动作,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片刻宁静后,唯有向榆姑姑的动作依旧。
她稳稳地端着那只细密的银筛,手腕轻缓地晃动着,香粉如流沙般均匀地透过筛眼落下。
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银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道,“听说是失足,尸首已经草草了结,送出宫去了。”
向榆只是微微颔了颔首。
银海见向榆再无反应,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小的先去忙了。”
说完便像来时一样,又飞快地溜了出去,留下小屋里更加沉重凝滞的空气。
薄荷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吓里,捂着心口说不出话。
绿草深吸一口气,努力定了定神,终于鼓起勇气,看向案几后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身影,“姑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向榆的动作终于停了。
她缓缓抬起眼。
那目光清清冷冷,像初冬拂过水面的第一缕寒风,穿透了绿草强装的镇定,直直刺入她心底。
“绿草,”向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在这深宫里头,不该问的,永远别问。”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绿草煞白的小脸,又落到旁边呆若木鸡的薄荷身上,“管住眼睛,管住耳朵,更要管住自己的嘴。做好你们分内的事,旁的,一概莫听、莫问、莫想。”
薄荷和绿草被这目光钉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两人几乎是同时用力地点头,嘴唇抿得紧紧的,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余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死寂中咚咚作响。
唯独只有向榆嘴角那抹笃定的弧度,异常耀眼。
这场借刀杀人的争斗,还是她更胜一筹。
纯妃的事刚过去几天,宫里又热闹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大臣们天天给皇帝萧彻上奏折,念叨“国本为重”,催他选秀留下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