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他还要

退朝的钟声余韵还在宫墙间回荡，萧彻已回到了紫宸殿。

御膳房掐着时辰送来精致的午膳。

琳琅满目的菜肴摆满了宽大的紫檀木御案，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可萧彻只觉得眼前晃动的都是柳相那张虚伪的老脸和刘大人激动得发颤的白胡子，嗡嗡的争吵声仿佛还在耳边。

他烦躁地拿起象牙筷，随意拨弄了几下面前那盘碧绿的翡翠虾仁，最终还是兴致缺缺地放下了。

目光落在御案中央那只盛着清亮汤水的白玉汤碗上。

乳白色的汤底，隐约可见炖得软烂的鸡肉和几颗饱满的枸杞。

或许，喝点热汤能压一压心头的烦恶。

他下意识地伸手，指尖直接探向那光滑的碗壁。

“嘶。”

一股钻心的烫痛猛地从指尖窜起。

萧彻猝不及防地缩回手，指尖红了一片。

他眉头紧锁，一股无名火“噌”地又冒了上来，碗汤都要跟他作对？

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已经无声地移步到了御案旁。

向榆仿佛没看到皇帝那一时间的狼狈和阴沉的脸色，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双手，稳稳地捧起了那只滚烫的白玉汤碗。

那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仿佛那碗壁灼人的热度对她毫无影响。

萧彻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手上。

那双手白皙纤长，稳稳地托着烫手的汤碗。

向榆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她拿起旁边搁着的银勺，探入汤中，舀起小半勺清澈的汤汁。

然后，她微微低下头，对着那勺热气蒸腾的汤，细细地吹了几口气。

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微微鼓起的脸颊线条柔和。

几缕细软的发丝从她挽起的发髻旁滑落，垂在光洁的颊边，随着她吹气的动作轻轻拂动。

氤氲的白气袅袅上升，模糊了她小半张脸，却让那专注的侧影在殿内明亮的光线下，显出一种近乎剔透的温润感。

萧彻忘了指尖那点微不足道的灼痛，忘了朝堂上那些糟心事，目光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地胶着在向榆的脸上。

他忽然觉得，今日的她，似乎有些不同。

那肌肤细腻得如上好的羊脂玉，在光线下仿佛笼着一层柔光，眉眼间的线条也比往日更显柔美恬静，竟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就在他心念微动，看得有些出神之际，向榆停下了吹拂的动作。

她抬起眼，那双清亮的眸子毫无杂质地看向萧彻，唇角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纯净的弧度，像初春枝头绽开的第一朵梨花。

“陛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能抚平褶皱的温柔，“汤不烫了，可以喝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盛着温汤的银勺，已经平稳地送到了萧彻的唇边。

萧彻像是被那声音蛊惑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启开了唇。

温热鲜香的汤汁，顺着银勺，缓缓滑入他的口中。

那温度恰到好处，熨帖地顺着喉咙滑下，霎时间就抚慰了空乏的胃，连带着心口那团郁结的烦躁，似乎也被这温润的暖意悄然融化了一角。

一股极其清幽淡雅的香气，随着向榆的靠近和动作，再次若有似无地飘入萧彻的鼻端。

这香气像是雨后新生的草木，带着山泉的甘洌，又似清晨沾着露珠的花瓣，干净得能涤荡人心。

口中的汤咽了下去，唇边还残留着鲜美的余味和银勺微凉的触感。

萧彻的目光依旧落在向榆近在咫尺的脸上，落在那双仿佛盛着整个春日暖阳的眸子里。

鬼使神差地，他薄唇微启，低哑的嗓音打破了这片静谧，“朕还要。”

向榆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

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纯净温顺的模样，仿佛皇帝的要求再自然不过。

“是，陛下。”

她应得轻柔，收回空了的银勺，再次探入汤碗中，稳稳地舀起一勺。

然后，像刚才一样，微微低下头，专注地对着勺中的热汤吹拂起来。

那缕令人心安的草木幽香，随着她靠近的动作，再次丝丝缕缕地萦绕在萧彻的鼻息之间。

萧彻靠在宽大的御座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她小巧的鼻尖，看她吹拂时微微翕动的唇瓣。

方才那碗汤的暖意似乎还留在腹中，可另一种陌生的、细微的燥意，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悄然漾开了一圈涟漪。

萧彻用完膳，胸中那股盘踞不散的郁气总算消散了大半。

只是人依旧有些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向榆轻手轻脚地将汤碗和银勺撤下，又用温热的湿帕子仔细替他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