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反击的第一步

向榆按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息。

他在犹豫。

因为赵凛曾是他儿时亲密无间的兄弟，那份旧情，像沉甸甸的石头，坠在杀心的另一端。

向榆没有立刻回答。

她指尖的力道依旧平稳，目光落在自己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关节上。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回陛下，奴婢以为，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彻睁开了眼，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跪在身侧的宫女。

他眼中充满了审视，似乎不敢相信这样决绝不留余地的话，会出自这个向来低眉顺目的小宫女之口。

向榆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她微微抬起眼睑，迎上皇帝探究的视线。

她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一种沉静的光芒。

“做大事者，不该有犹豫。”

她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稳，一字一句扎进萧彻此刻最混乱的心绪里，“有时候，您的仁心，您的退让，在敌人看来，不过是软弱可欺。”

她微微一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皇帝，看向了更深处某个血色的场景，“想要保护您想要保护的东西，就必须先告诉所有人，您足够强大，强大到任何背叛和伤害，都必将付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最后几个字落下，掷地有声。

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彻定定地看着向榆，看着她苍白脸上那双燃烧着奇异火焰的眼睛，看着她平静外表下那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复杂的情绪在萧彻心头翻涌。

但奇异的是，伴随着这复杂情绪升起的，还有一种被某种冰冷力量强行拽回现实的清醒感。

向榆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划开了他因旧情而生的优柔迷雾，露出了底下残酷却真实的抉择。

帝王之路，容不得妇人之仁。

他深深地看了向榆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他没有斥责，也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向榆的指尖依旧稳稳地落在他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萧彻紧绷的身体，在这沉稳的安抚下，竟真的慢慢放松下来。

多日积压的疲惫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最后一丝清醒。

萧彻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均匀。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她依旧低眉顺目地跪坐在榻边，像一个最本分、最温顺的宫女。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头名为野心的凶兽，已然睁开了猩红的眼睛，无声地咆哮着，锁定了眼前这唯一的猎物。

翌日，回宫的车马摇摇晃晃，高大的宫墙终于再次矗立在眼前。

入夜，狭小的宫女房舍里一片寂静。

唯独向榆的小屋内亮着微弱的光。

向榆却悄无声息地起身。

她吃力地从床底拖出一个小小的木浴桶，又一趟趟从屋外提来温热的水。

水汽氤氲起来，模糊了简陋的窗棂。

她解开衣带，露出遍布青紫淤痕和结痂伤口的身躯。

热水漫过伤痕，带来一阵刺痛后的舒缓。

向榆深吸一口气，从贴身的小布包里，取出几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包。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散发着清雅微香的粉末撒入水中。

眨眼间，一股清幽微甜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散开来，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向榆将自己整个沉入温热的花草水中，闭上眼。

水汽蒸腾，熏染着她苍白憔悴的脸颊，也温柔地抚慰着每一寸酸痛的肌肤。

泡了许久，直到水微温，她才起身。

擦干身体，她坐在简陋的木板床边。

月光透过窗纸，洒下朦胧的清辉。

她又取出一个更小的瓷盒，里面是散发着清甜花蜜与油脂混合气息的香膏。

她用指尖沾取香膏，点在脸颊、额头、脖颈这些露在外面的地方，轻柔地推开、按压。

连续几日，向榆都在这夜深人静时，重复着这套隐秘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