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被息事宁人

向榆在蓉贵妃身侧蹲下，无视了那浓烈到刺鼻的脂粉香气和披风缝隙间露出的狼狈。

她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蓉贵妃滚烫且布满细汗的手腕上。

指尖下，脉搏跳得又急又快，如同密集的鼓点，带着一种虚浮狂躁的力道。

她垂着眼帘，细细感受着脉象的变化。

半晌，向榆缓缓收回了手。

她站起身，转向御座的方向，微微垂首，清冷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大殿中：

“启禀皇上，经奴婢仔细诊脉，蓉贵妃脉象浮数躁急，尺脉尤甚，气血翻腾如沸，神志昏聩难醒。此乃身中烈性媚药之确凿脉象。”

“媚药？！”

“天啊！竟然是那种东西！”

“难怪，难怪贵妃娘娘会……会如此失态！”

向榆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瞬间如同炸开了锅。

刚才的震惊、尴尬、看戏的兴味，此刻全被一颗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取代。

女眷们交头接耳，掩口惊呼，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鄙夷。

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看向地上那团玄色披风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媚药？！”

柳丞相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惨白。

随即，巨大的愤怒和屈辱如同火山般爆发，“是谁如此歹毒！竟敢在皇上的万寿圣节上，用如此下作龌龊的手段陷害贵妃。”

“皇上！您一定要彻查到底！严惩凶手！还我女儿清白啊！”

他悲愤地嘶喊着，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肃静！”

萧彻一声厉喝，压下了满殿的喧哗。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向榆身上，带着审视和压迫，“向榆，你既诊出是媚药，可能看出是何种毒物？源自何处？”

向榆微微蹙眉，似乎有些迟疑。

她再次靠近昏迷的蓉贵妃，俯下身，鼻翼轻轻翕动，仔细嗅闻着从披风缝隙和蓉贵妃发间、脖颈处散发出的浓烈香气。

那香气甜腻馥郁，带着一种异域特有的、略带辛辣的草木气息。

片刻后，向榆直起身，面向萧彻，清晰地说道：“回皇上，奴婢在蓉贵妃身上，闻到一股极为特殊的香料气味。此香浓烈甜腻，带有西域荒漠之地特有的沙棘草与烈阳花的辛烈之韵。据奴婢所知，此乃西域特贡的‘赤焰香草’所提炼的香料，极为名贵罕见，非寻常宫妃可得。”

“西域？赤焰香草？”萧彻的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锐利如鹰隼。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浓浓讥诮的女声在大殿侧下方响起：

“西域？‘赤焰香草’？”

英嫔斜倚在座位上，指尖把玩着一颗晶莹的葡萄，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嘲讽笑容，“哎呀，这可真是巧了。臣妾若是没记错的话，这西域来的‘赤焰香草’，不正是咱们尊贵的蓉贵妃娘娘宫里最是偏爱、日日用来熏衣熏帐、引以为傲的独门香料么？”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柳丞相和地上昏迷的蓉贵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怎么？贵妃娘娘这是……自己宫里的香料用得太多，一时不慎，把剂量弄错了，把自己给熏着了？还是说……”

她拖长了语调，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这所谓的‘赤焰香草’里，本就掺了些别的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娘娘自个儿想用的时候没把握好分寸，玩火自焚，自食其果了？”

“英嫔，你休要血口喷人！”

柳丞相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呵斥。

然而，英嫔的话，却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萧彻记忆深处某个角落。

西域香料……

玉芙宫……

熏香……

那日，他踏入玉芙宫，殿内弥漫着那浓烈到令人头晕的甜腻香气。

随后那股难以自持的燥热。

一股被愚弄、被算计的滔天怒火，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萧彻所有的理智。

但怒火冲到喉咙口，又被一股冰冷的理智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扫了一眼不卑不亢的柳丞相。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萧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戾气，声音低沉，“够了,英嫔，慎言.”

他目光转向柳丞相，语气稍微缓和，“柳相放心。蓉儿今日遭此大难，行为失常，定是遭了奸人暗算，被那下作药物所害。朕绝不会放过幕后黑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蓉儿一个清白，给柳相和柳家一个交代.”

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安抚柳相，承诺追查，实则把蓉贵妃所有的不堪行为都推到了“遭人暗算”和“药物所害”上，暂时保住了她和柳家的颜面。

柳丞相闻言，紧绷的脊背明显松弛了一些，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得意。

他立刻叩首，声音洪亮：“老臣叩谢皇上明察秋毫,皇上圣明。”

说完，不等皇帝再吩咐，他就主动转头，对着殿外自己的心腹内侍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贵妃娘娘身体不适，神志不清吗？快！把娘娘小心扶回玉芙宫，好生静养，请太医仔细诊治。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