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不能连累他
平日里,向榆总是最沉稳妥帖的那个,心思玲珑,动作从容,从未出过如此低级的差错,更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慌乱失措。
这异样,是因为昨夜浴殿里他那失控的举动,被她察觉到了端倪,心生畏惧?
但细想之下,似乎又不太像,她当时应对得虽然慌乱,但事后请罪告退时,并未有今日这般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感觉。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状似无意地再次扫过魏迟。
此刻的魏迟,似乎才被那殿门关闭的声响惊醒,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慌乱,连忙重新低下头,恢复了恭敬的姿态。
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波澜却出卖了他。
萧彻心中的疑云更重。
他压下翻腾的思绪,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威严,听不出喜怒:“魏卿?”
“臣在!”
魏迟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应道。
“今日觐见便到此。尔等初入仕途,当勤勉用事,不负皇恩。”萧彻挥了挥手,“退下吧。”
“臣等告退,谢陛下隆恩。”
三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倒退着退出紫宸殿。
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
魏迟只觉得后背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然而,此刻占据他整个心神的,只有那个仓惶离去的背影。
他必须立刻找到她。
他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快步追上引路的谢德海,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急促:
“谢公公留步,下官方才在殿内便觉腹中不适,此刻实在有些内急难耐,不知附近可有恭房?烦请公公指点,下官去去就回。”
谢德海并未多想,便笑着指了指回廊的一个方向:“魏大人客气了,顺着这条回廊走到尽头左转便是。大人请自便,老奴在此稍候便是。”
“多谢公公!”
魏迟感激地拱了拱手,转身便朝着谢德海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然而,刚拐过一个弯,确认谢德海的视线被遮挡住后,他立刻调转了方向,朝着宫女们常走的小径疾步寻去。
他心跳如鼓,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方向。
就在他穿过一片连接的庭院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回廊的另一头。
正是端着新茶具、脚步匆匆的向榆。
“榆儿!”
魏迟再也按捺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向榆闻声,脚步猛地顿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她倏地抬起头,当看清几步之外的熟悉身影时,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所有的强自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迟哥哥……”
她的声音哽咽,几乎不成调。
魏迟几步就冲到了她面前,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法规矩,双手用力地扣住了向榆单薄的肩膀,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影。
“太好了!榆儿!真的是你!你没死啊!”
魏迟的声音充满了后怕和巨大的喜悦,眼圈也迅速泛红,“这些年……这些年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听说云家出事,我日夜忧心如焚,托了无数关系,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可总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我……我以为……”
魏迟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骨血里,“原来你进了宫。太好了,你还活着,这真是老天爷开眼。”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量,听着那熟悉又饱含关切与思念的声音,向榆积压多年的委屈也瞬间涌了上来,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哽咽着点头:“迟哥哥,我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榆儿!”
魏迟看着她落泪,心疼不已,抬手想替她擦拭,却又碍于身份硬生生停住,只是急切地问,“你过得好吗?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什么会进宫?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他看着她身上普通宫女的服饰,心中充满了怜惜和自责。
这连珠炮似的问题,尤其是“为何进宫”,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向榆短暂的喜悦。
她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
她不能告诉他真相。
不能告诉他,她是被当作“药引”囚禁在深宫。
不能告诉他,她的剜心之痛。
她是宫女,也是皇上的女人。
后宫不得与外臣有染,这是死罪。
那只会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